若是楚殷能对他那哥哥多几分了解,想必是绝不会贸然让月初前往会稽的。
可惜,若真能通达人情世故,那也不是楚容卿了。
医圣的令牌的确是近乎无所不能,即使她一身血污坐在一个满是尸体的院子里,医童们也能守口如瓶着将其收拾得一干二净,并快速封锁了消息。
医门……是个井然有序而又残忍的组织么?
放在平常,这些都很值得深思。不过月初现在整个心灌满了迷茫无措,或许是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她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对于这个时代,她不再是过客了,而是真真正正在这里扎了根的,欠了债的。
她能真实的改变一些东西。
而楚殷自顾自祭了前尘,断了一干瓜葛。真真是天地浩大,无处相逢。
“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是不是不会死……”
月初每次这么想着,愧疚和自责就一股脑淹上来,要把她溺死在那份沉甸甸的悔恨里。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认命了。
什么魑魅魍魉,阴曹司命,都不能轻易的让她乖乖还回这些阳寿了,或许可以说是,“我命由我。”
她认命了,楚殷呢?还有那些……将自己视为朋友……亲人的……
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心口的伤已经不再渗血,只是痛楚随着恢复过来的理智一起越发清晰。
不过,比起沉浸在那份厚重的情绪里,她确实更乐意用锐利的疼痛给自己划出一线清明来。
初秋之时,一辆马车秘密自金陵北上,前往会稽。
古代讲究入土为安,魂归故里。月初本想将他葬在西岭医谷,可从他平日里提起原医谷的寥寥数语,也能窥见他的真正惦念。
会稽像是他小时候的家,西岭则是他长大后立的业么?这比喻也算形象。
雨水泡过的泥地走起来很是颠簸,月初不得不放慢了赶车的速度。端木鹤卷起帘子从车里走出来,眼边还留了点红痕。
自从接到信件,他便从江陵赶了过来,一时与月初相对无言,只是默默打理好了事务,甚至把楚殷背上那道狰狞的伤包扎好了。
若不是脸上毫无人气,月初或许会自欺欺人相信他只是重伤昏迷。
两人都凭着倔强撑出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沉稳。直到秋风拂雨,马车轱辘缓缓而行,端木鹤终于抑不住那一声质问,看着背对他驱马的月初,轻声问道:
“陆姑娘,师叔他……怎么了?”
前因后果太复杂,也太混乱,很多疑问连月初也是一头雾水。
她只能稍微讲个大概,然后近乎冷酷的听他从沉默到失声痛哭。
“对不起。”她想,“我会找到许先生……然后问他……为什么……”
不过现在,她不能再放任那些无谓的泪水了。
会稽只是一个大概位置,这人来人往,可谁都不知道山里藏了一座医谷。而端木鹤因为小时候在那里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医谷弟子。虽然被他师叔拐了个半路出家,可现在还是能勉强能摸索回去的。
只是这一摸索,就寻了小半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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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李白一路从庐山过来,也不知道这里已经出了事。除了几天前突如其来半夜惊醒的心悸让他甚为不安以外,他本处于一路游山玩水的日子里。
蜀中一带交界的山林多匪寇,不过他们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专劫些酸书生和俏娘子,若是遇上了些衣衫太过责气的也不会随便下手,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帮派,若一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头上有乌纱帽的,平白要得一场无妄之灾。
李白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满林子里有四五双眼睛悄悄盯着他,却没有人肯当出头鸟。
李白半眯着眼睛,刚刚贪了杯,现在脚下有点飘忽。
他不是感觉不到暗地里的那些鬼祟,单纯是懒得管,反正现在看来还要没有人出来找事。
就这么一直晃过到这片山林的边缘,眼看要风平浪静着溜达完全程,李白坦然将寄在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浅浅抿了一口。
“啧,有点渴。“李白这么想着,砸了一下嘴。
葫芦是糙得不行的穷酸货,不过酒……就很像那么回事了。
庐山脚下有一片小镇,镇上少不了几家酒铺。其中有一家名为“七尺醉”的,本来一直籍籍无名,不知最近怎么了忽然红火起来,以绵延的酒香打开了招牌,说是七尺内闻了就醉,酒香能漫开七里外。
李白一直以为méng_hàn_yào都没那么夸张的效果,不过还是奈不住好奇去打了一壶。
那家店有了噱头和客流量,要价越发无法无天起来,隐隐有往千金上靠的势头。贵和香的名声一同扬名,颇有些人尽皆知的意思。
比如这伙山匪,远远嗅到那分酒香后,眼睛都红了。
没想到前面这人是个移动金库!差点给漏了!
如果祖荫够大的想必也不会放家里小辈孤身一身出来走动——那些个绿林好汉立刻打定主意,三五成群从暗处窜了出来。
为首的马贼刀口上还沾着鲜热的血色,直接往李白的去路上一插,算是断了他继续前进的念想。
“喂!买路财,懂不懂规矩?”
李白无奈地掀了掀眼皮,他虽然饮酒不醉,但或多或少还是会生一点困意,现在一点也不想多折腾什么。
于是他懒洋洋地翻了翻钱袋,架势活像山匪他祖宗:“要多少?”
土匪头子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