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懂事的都知道要到云罗跟前来道谢,更何况是久经人事的马嬷嬷?
所以,她看到云罗空了之后,就整了整衣襟第一时间进来磕头道谢。
云罗把她的感谢都看在眼里,神态平和地请她起身,同她说话:“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知道你不易,想想也没什么能帮你的,幸好手里有些人参之类的药材,送给你了也算能派些用场。如今,你家那口子和儿子都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些起来?上次听说你儿子能下床走动了,是真的吗?……”
云罗语气温柔,声音甜美,目光清澈,表情柔和,直把马嬷嬷说得眼眶含泪。
她把家里的情况一一回禀,最后忍着哭音再次对云罗致谢,说了好些愿意“当牛做马”的话。
云罗没有接话,只是含笑听着,或者适时地点头。
闲聊了会儿,马嬷嬷见云罗并没有提要求或者暗示什么,心底不由七上八下地没底。
在昨晚知道是少夫人派红缨来送了药材之后,她躺在床上一个晚上没睡。
她一点都摸不准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的心思。
是恩宠?是拉拢?是暗示?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一个晚上,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连许久未过问她差事的男人都以为她是不是当差时遇上了什么难事,出言关心。
她就把自己心底的疑惑跟男人说了个遍,包括这位新进门的少夫人为人如何沉稳、行事如何有度也简单地描述了下。
她男人也是在唐府当差多时的人,对于察言观色这类的事情也十分得心应手,所以他十分相信自己老婆的眼光。
听闻新进门的少夫人如此深不可测,他沉默了半晌之后就说了一句话——
“要不。把那些人参退回去吧。”
退回去?
那可是大大小忻几十根人参呢!
她十年的月例银子不吃不喝攒起来才能买到这么多。
让她退回去?想到这几日明显气色好起来的儿子,马嬷嬷心里刀割般的疼。
她犹豫了半天没接话。
她男人就知道了她的心思,半天后叹了一口气,说了句:“都怪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接着就是一连串地咳嗽声。
闻言,马嬷嬷顿时着急起来,起身为他揉顺胸口。忙活了半天他才平息下来。
抹去脑海里的回忆。她打起精神来回答云罗的话。
云罗见她脸色面色沉浮,也不去问她,只是说起了嫁妆:“幸好有嬷嬷你领着红缨他们几个。要不然嫁妆也没有这么快就收拾好。”
马嬷嬷不敢居功,自谦道:“少夫人过奖了,老身不过是动动嘴,关键还是红缨姑娘他们几个。手脚伶俐。”
云罗笑了笑,冷不丁就问道:“我记得上次嬷嬷上次同我回禀过。说母亲十分关心我的嫁妆,还特意派了王嬷嬷来问过?不知,嬷嬷有没有去回过话了?”
马嬷嬷闻言,顿时心里有些六神无主。
自从上次她把王嬷嬷的嘱咐跟少夫人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动静。
少夫人没有提过此事,王嬷嬷也没来找她问过相关事宜。
她静下心来细细想过,就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夫人派王嬷嬷来关心自己儿媳妇的嫁妆。自家夫人是什么脾气性格,旁人不清楚。她打小就服侍在夫人身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夫人可不是那种会察看、觊觎儿媳妇嫁妆的人啊!
可是,若不是夫人的意思,那王嬷嬷怎么会莫名其妙到她面前来说这些?
为此,她也疑惑了好久。
可后来两头都没提起,她就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毕竟,“主子打架、许遭殃”的道理她还是深谙的。
夫人对少夫人的不满,旁人也许不清楚,她这个跟随了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却是一清二楚。
所以,她只以为查看嫁妆的事情不过是夫人他们这对婆媳之间的斗法罢了,虽然不合夫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可也许因为情绪不佳,有了出人意料之举倒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今听少夫人旧事重提,她却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尤其是少夫人那双清亮透彻、似乎说说话的眼睛望过来,她越发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妥。
意识到云罗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未挪开,她不由硬着头皮回答:“回少夫人的话,此事后来再也没有人来问过老身。”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柔和而坚定。
马嬷嬷感觉背上冒起了一层汗。
她想了想,不安道:“……或许当日是老身听岔了,或者误会了王嬷嬷的话语。”
事到如今,她只能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
云罗却在她紧张的目光中缓缓一笑,室内的压力因她这一笑烟消云散。
“嬷嬷这话,倒也不必。王嬷嬷既然特意交代了,自然是出于好意。嬷嬷你若避而不答,倒显得落霞院小人之心了,嬷嬷当时可是亲自在整理我的嫁妆,自然清清楚楚,不妨坦坦荡荡地去回了王嬷嬷,岂不是好?”
一席话,慢慢悠悠、不疾不徐,却让马嬷嬷手脚微微发颤,人都差点站不稳。
什么叫“避而不答、小人之心”?
什么叫“嬷嬷当时可是亲自在整理我的嫁妆,自然清清楚楚”?
什么叫“不妨坦坦荡荡”?
少夫人的意思,难不成是自己在夫人面前挑唆了或者暗中去回禀了什么?
否则哪里来的上面一席话……
念头闪过,她吓得魂不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