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不愿意用言语去麻痹自己的父亲,不由抬起螓首,神情肃穆道:“父亲,你是质疑老常家的口供?她是你的乳母,更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若不是确有其事,又怎会将当年的事情说得如此天衣无缝?凭她一个没有见识的乡下婆子,就算救孙心切,可也要掂量掂量若是编造谎言被拆穿之后面临的一切,怎么敢信口胡诌?况且,静园的那座墓碑是事实吧?祖父临终前嘱咐你的事情也是事实吧?若这位林蕴芝并非父亲的亲生母亲,祖父临终又怎会有那样奇怪的言语出现?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祖父那时候应该就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所以才想把事情跟你和盘托出,只是他去得太早,没能把事情说完罢了。幸好老常家的夫妇两人在多年前就离开,否则我们上哪去找知道当年内情的人?我知道父亲心存疑窦,女儿前面同老常家的说好了,让她留下来,再去乡下把她男人接过来,到时交给父亲亲自询问。相信到了父亲面前,他们不敢再有任何欺瞒吧?”
云罗的话句句在理,云肖峰总是不愿意面对但也反驳不了。
半晌之后,他无奈地点头,夹杂着一声沉重的叹息。
神情哀伤孤寂,就像一个经受不住打击的老人。
云罗眼睛湿湿的,忍不住别开头不再去看他。
纵然残忍,可总要面对。
云罗在心底不停反复地默念,稍稍压住了心底泛起的对父亲的愧疚。
当年真相的不堪,本不应该由她这个女儿来揭开?
父亲就如鸵鸟一般,对老太太心存孺慕,纵然早就疑心不对劲。却对一切视而不见,在他心底最深处,一直希望的是母慈子孝、兄弟和睦,而不是今时今日这样一副田地。
打击何其沉重。
父女俩人都没有心思交谈,云肖峰到了这个份上也早就酒醒了,借口时辰不早了要回去歇息就黯然离开了。
一夜辗转。
父女两人都没有合眼,第二天红缨等人见到云罗眼底的青黑眼圈。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让粉桃煮了鸡蛋敷脸,也无济于事,最后打上了一层蜜粉。才总算把眼底的青色遮去。
云罗更是神情寂寥,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丫鬟们更是敛去笑颜不敢放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压抑。
等到老常家的男人常老头被郑健偷偷接到新央时,云罗正在为父亲裁制新衣。
手里的剪刀咔嚓一声。就剪出了格。
旁边的红缨摇头可惜道:“秀,这布料剪坏了,奴婢为你换一块。”
云罗这才收了手里的动作,轻轻放下剪刀。任红缨忙碌。
“你陪着郑大人去见我父亲,把消息告诉他。”过了半晌,正当红缨以为云罗不会有任何示下的时候突然听到她的声音。
红缨赶紧应喏。
“问话的事情交给郑大人安排。到时我就不去了。”云罗望着红缨又是一句,眼底若隐若现的无奈。
红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而后触到云罗的眸子,立即点头应是,而后就匆匆地离开屋子去办差。
云罗望着红缨离去的声音,眼神迷离,坐在凳子上怔忪发呆。
青葱、紫薇、粉桃三人看到主子的表情不对劲,都不敢造次,个个放轻了手脚,生怕惊扰到了云罗。
屋子里的气氛静得只听见外面的蝉鸣声,闹得人心惶惶,好生烦躁。
过了大半个时辰,红缨回来回话,当云罗听到红缨说云肖峰跟许知县告了假,跟着郑健一起离开,她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渐渐舒展开来。
贴身服侍的几个丫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秀,郑大人让奴婢转告你,说请您放心,有他在呢,会看着大人的。若有任何不妥,他会第一时间出言制止。”红缨悄悄地跟云罗道。
这是郑健怕自己担心,给她吃的定心丸。
云罗心知肚明,想到郑健的好意,触到红缨担忧的目光,不由展颜一笑,安抚地拍了拍红缨的肩膀,道:“别担心。我心里有底呢!”比前面轻松不少。
红缨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自然点头称是。
云罗的胃口也好了出来,粉桃挖空心思做出来的鲜花馅饼也连声夸赞,一下子吃了两个。
惹得粉桃喜气洋洋,一脸功臣的骄傲。
红缨、青葱、紫薇都打趣粉桃,说她得了主子夸赞要表示一下,老实的粉桃一下子涨红了脸,喏喏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憋了半天紧张地说她手里没什么钱,不知道能怎么表示。惹得红缨三人一阵哄笑。
最后还是紫薇说逗她玩,粉桃才松了一口气。
云罗看着粉桃红扑扑的脸蛋,一时间觉得心情敞亮,人也没那么郁结了,又兴致勃勃地忙碌起搬家的事情。
等郑酵云肖峰回来已经是入夜的时辰,云肖峰和郑健不约而同都派了人来传话给云罗,说已经在外面用了饭,让她不用担心。白天太累了,让她早些歇下吧。
云罗便知道,父亲的身世一事已见分晓。
老太太不是父亲的亲生母亲。
那个在静园里葬着的林蕴芝才是。
林蕴芝到底是何来历?与祖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逼迫得祖父不敢给她名分,连生下来的孩子都要挂在别人名下。
云罗的心如掉进油锅里一般,煎熬不断。
真相虽然残酷,却有一种解脱的松快。
事情理不清头绪,可日子照常过去。
父亲自从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