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之后,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安宁地仿佛躺在母亲怀中的婴儿,闭着眼睛享受着夜幕之下的柔和。
入夜,狄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狄知府见到一身常服的唐韶出现在书房门口,明显一愣。
“唐大人,你怎么来了?”见礼的狄知府虽然一脸吃惊,但是并不妨碍他恭敬地将唐韶引至上座。
唐韶微微点了头,并没有谦逊客套,径直走向了上座。
背后,露出一张沉下的阴郁的脸。
“大人,喝茶。”狄知府弯腰亲手奉了茶。
唐韶也不客气,颌首就接过了茶杯,平淡无波地说了句:“客气了,狄大人。”。
然后,低头喝茶。
四周好像一下子静谧下来,只有轻轻啜茶的声音。
狄知府吸了一口气,视线刚一抬,就迎上了唐韶正好追过来的目光,浑身一阵凉意。
他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地低头喝茶。
滚烫茶水顺着喉咙口一路浇到了胸口,他才反应过来,他慌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眼神罢了。
迅速镇定下来的他,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茶杯,认真地看着唐韶:“大人此次来有何贵干?”
“今日唐某见了一个人,自称裴永年。”唐韶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狄知府心下一颤,面色却分毫未改,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表情。
唐韶看着他。
“嗯,不知这位裴永年找大人有何要事?”狄知府语气委婉。
“狄大人不知道?”一句反诘,他的表情和声音一样冷。
狄知府顿时感觉无所遁形。。
“不知道……下官怎么会……知道。”紧绷中,张口结舌地解释,带着心虚的无力。
“他来求见本官。口称有办法证明多日前在河道里打捞起来的金条是否是前任指挥使罢黜案中的涉案银子。”唐韶声音低缓,目光深沉。
狄知府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放在脖子处。
稍一用力,就能听到脖子捏碎发出的骨骼响声。
寒意瞬间爬满背脊。
什么?难道裴永年真有办法证明是涉案银子吗?
不可能……
银子上又没写名字。怎么可能会证据?
他一定是在讹人呢!吓破胆的就会被他拿住真话。
唐韶盯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孔,最后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狄知府稳住心神。抬头装出一头雾水道:“如果真有办法,那倒不妨让这位裴永年来试试,说不定还真能为朝廷追回当年的赃款。”
唐韶没回答。
目光却仿佛飞快地凝结成冰,让人望而生畏。
狄知府有一瞬间的不确定。
念头一转,诧异自己一个久经官场的老手怎么能被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酗给压制住了。
心绪又坚定起来,脸上再也不见任何端倪。
“既然如此,那唐某就先告辞了。”唐韶收回视线,刚刚那种低缓的声音也迅速转为冷淡。
“下官送大人出去。”狄知府立即伸出左手作出为他引路的姿态。
连留客的寒暄都免了。
唐韶不置可否。刚迈出两步,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顿住,背着他道:“多谢狄夫人派人送来的衣物吃食,麻烦转告夫人,以后不必再送,唐韶有专人打理生活起居。”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狄知府却是听懂了。
狄夫人派去的方妈妈委婉地转达过狄夫人想要派个知冷知热的人去照顾他生活起居的愿望,此刻,唐韶算是明确地拒绝。
“是,是。是c,好,好。”狄知府笑得疏朗。心底却是怒得翻江倒海。
呸,嘴上毛还没长齐的家伙竟然把他的好心当驴肝肺。
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不就是个正三品的武官吗?
再怎么难追查身世出处,只要多费些功夫,总是能揪出老底的。
等到时候,弄清楚了是什么来路,看侯爷怎么收拾你。
狄知府一边笑着欢送客人,一边在心底骂了唐韶千百遍方才觉得解气。
知府衙门的热闹还没有任何说法,两日后的一场大火却把通判曹大人的府上烧了个精光。
据说这场大火火势异常猛烈。
一息之间,火光冲天。连片的屋舍就这样燃起熊熊的大火,红艳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边沉沉夜幕。
幸好当晚没有风。火势并没有迅速往四周蔓延,与曹府相连的人家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去熄灭自家的火情。等回过神来时,偌大的曹府早已经烧得大半焦黑,不成样子。
几个邻居不禁庆幸自己家只是烧掉了一个马厩或者毁掉了一些和曹府相连的墙垣,损失并不惨重。
等到天亮时,就看见如今黑漆漆的门框曾经是曹府的朱红大门下集结着二三十口人,个个衣衫破烂,面孔发黑,神情呆滞,一副被烧傻的样子。
其中有一个年约二十五左右的男子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可怜的爹呀……”
“爹啊,你怎么就没能逃出来啊……”
“怎么办啊?”
动作夸张,嗓门高亢。
被咽熏黑的脸孔上一落泪从眼眶往下就是两条白白的水沟,比从乞丐堆里爬出来的人都不堪入目。
就这样,身后传来一片嘤嘤哭泣声,死里逃生的奴仆女眷都心酸地集体痛苦。
闻讯而来的邻里只是远远地站着,不敢上前。
如今的曹府,有着那么精彩的传闻,避之不及,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