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知府不禁冷笑。
曹匹夫,你以为让裴永年领着人聚众闹事,就能浑水摸鱼吗?
狄知府盯着裴永年,目光灼灼:“船运一事,自有朝廷决断,尔等休得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就聚众闹事,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云淡风轻的口吻,却是雪厚冰坚的威势。
若众人听不出狄知府话里的危险气息,那就都是蠢人了。
众人不禁唯唯诺诺起来。
甚至有些胆小的都不禁懊恼自己不该受了他人鼓动,来这边躁闹。
裴永年却在此时昂着头拱手答话:“大人,不知朝廷何时有决断,草民等人延期可是要交罚金的,一日一千,拖不起啊……”
银子似流水一般哗哗地往外流,众人不禁感同身受,眼神又开始坚持起来。
狄知府的脸上阴云密布,微微眯眼。
“做生意自然是有风险,既然有赚得盆满钵满的心,怎么就没有亏本的准备呢?”狄知府咬牙切齿道,目光如电。
“大人所言甚是,草民自然知道做生意并非一本万利的轻松营生,若不然,天下岂不是个个都是富户。只是,草民等人维持生计实属不易,为了不至于血本无归,我们在做最后的努力,还请大人明察。”那位裴永年的话戛然而止。
目光坚定地迎向了狄知府。
毫不畏缩。
“本官说了一切等朝廷决断。”这句话,说得极慢,简简单单几个字积攒着无形的压力,像一张网把堂下所有的人都罗在了中间。
动弹不得。
这就是为官者的威势?
“草民谢过大人。”裴永年静了一会,终于弯下僵直的背脊行了叩首礼。
“草民今早听说码头的人鼓噪,若知府大人给不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他们就要冲动卫所去寻唐指挥使决断。”
裴永年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如一排利剑破空而来,割开了狄知府胜券在握的平静面容。
曹匹夫。这就是你给的最后通牒,是吗?
不答应你就要投靠唐韶?
狄知府气得整个胸口差点炸开。脸色难看到极点。
自从那日曹瑛意外过世之后,曹匹夫就以为他过河拆桥,把他当成杀女凶手看待。
言辞也不再如以往委婉,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好不容易,他安抚了一番,解释得口干舌燥,以延迟七月致仕作为诱饵,和他达成交易。不再追究曹瑛一事。
他赤红着眼睛,默然不语了半碗茶的功夫,最后总算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虽然神情中几多勉强。
他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曹匹夫的后台是前任知府齐大人,这位齐大人离开苏州之后,调任鲁州知府,后来在鲁州知府的位置上致了仕,去年已经回老家去安养了。
曹匹夫在朝中已经没人了。
所以,在狄知府看来。曹匹夫根本就翻不出什么大风浪,虽然曹瑛意外身亡,他难辞其咎。可说到底,又不是他杀的曹瑛,他曹匹夫想讨还血债直接去找那个害了她女儿性命的人。
比如唐韶之流。
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曹瑛的身亡完完全全就是唐韶设的一个局,为的就是从和风院摸走的那封书信和河道里清出的那十几箱金条。
曹匹夫怎么就弄不明白呢?
不,他相信姓曹的肯定清楚。
他此时不过就是拿着女儿死于他府上这一点来要挟罢了。
不就是为了想晚点致仕吗?
他心知肚明。
好,他先应了他。
等事情遮掩过去了,他要拔去曹匹夫这个棋子还不容易?
可是没想到,昨天,一直称病在家的曹匹夫突然跑到他面前。说要让他儿子娶曹瑛的牌位进门。
这怎么可能?
他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荒谬”。当场拒绝。
曹匹夫就跟他翻了脸,最后扬言说若不答应就一拍两散。
事关嫡子婚姻大事。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区区曹匹夫就折辱了?
要知道嫡子承担着振兴狄家家业、光耀门楣的重担,他就算要为儿子低调娶妻,也不可能随意选择儿媳妇人选。
曹瑛活着都不能入他的眼,更何况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笑话!
他当场就怒了,一顿炮轰,不明白为何一定要他儿子娶曹瑛的牌位进门。
没想到,曹匹夫一反往常的懦弱,皮笑肉不笑龇着牙说压根就不信他的承诺,除非肯以儿女亲家的诚意来证明他不会卸磨杀驴。
虽然他是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被曹匹夫当场戳破,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
心虚之余,更加不肯答应。
若答应了,岂不是昭告全天下,他有愧于曹家。
那世人怎么看待他狄某人?
于是,他义正言辞地拒绝,甚至不愿意去缓和曹匹夫的情绪。
曹匹夫冷冷地丢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狠话,就夺门而走。
时隔一夜,曹匹夫就动手了。
等见到裴永年,他什么事情都明白了。
这个裴永年是曹匹夫的异姓兄弟,有许多事,都是借着裴永年的手去做的,一如当年徐达一事,也是多亏了这位裴永年。
今时今日,曹匹夫让裴永年闹到他面前,无非就是暗示他,徐达一事他是知情人,捏着把柄准备和他殊死一搏。
他若不肯妥协,那么他曹匹夫就要把当年徐达一案的真相昭然天下。
反正有河道里搜出的那些金条,物证有了,再加上他们几个人证……
赤luo裸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