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太的声音就响起来。
端凝庄重,清晰可闻,高声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
芸娘跪于厅堂中央的藤席上。
云罗上前为她梳头。
临安许家三房的长女,许知县胞兄家的女儿,芸娘的堂姐奉了装着罗帕、衣服、五蝠如意簪的托盘出来。
一身暗红团花褙子的狄夫人跨步上前,走到芸娘面前,高声吟诵祝辞。
司者高高举起托盘,狄夫人接过簪子插在了芸娘的发髻间。
云罗按照昨晚练习的步骤,上前虚正簪子。
接着,是芸娘面向端坐的许太太叩首行礼,然后举行接下去的仪式。
礼成,换上一身大红宝相花褙子,真紫色二十四幅湘裙的芸娘缓缓起身,与云罗四目相对,一时间,眼眶都有些湿润。
两人嘴角翕翕,半晌无语。
这样的及笄礼,是你的,也是我的。
芸娘的眼神缓缓诉说。
云罗第一次感觉到了言词的苍白与无力。
感动溢满了整个身体。
一众女眷围了过来,笑着恭贺许太太“教女有方、仙女下凡”……
喜得许太太眉目间掩不住的喜色。
“芸娘。”方才担任司者的女孩子凑到了芸娘身旁,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正在和云罗讲话的芸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又很快地掩饰。
“这位是我堂姐,蘩娘。”芸娘为云罗介绍,“这位是云罗,罗姐姐。”
云罗跟那位蘩娘见礼,发现对方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云罗微微一笑,任由对方打量。
“不知是哪家的姐姐?”蘩娘不动神色地问。
“云伯父任新央县丞。”芸娘皱了皱眉,坦然道。
原来是许知县的下属。
蘩娘的眼中就闪过一丝亮光,竟然不再同云罗说话,自顾自地问起屋里别的女眷来。
这样势利?
云罗不禁失笑,这位蘩娘的态度转变如此迅速,想来,小时候欺负芸娘没少出过力气。
那边,芸娘为堂姐介绍了苏家姐妹、曹瑛等人,蘩娘就松了芸娘的手臂,凑过去同苏、曹两家的秀说话。
芸娘松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了眼云罗。
“那是我五伯母,蘩娘的母亲。”芸娘凑在云罗耳边,用眼神示意跟在许太太身后正和狄夫人打招呼的妇人。
圆脸,大眼睛,穿着靓蓝色妆花素面上衣,身材微丰,自有种珠圆玉润的美丽。
细一瞧,眼角微挑,眉峰吊梢,又带着几分精明世故。
眨眼间,就见五太太对着狄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云罗却觉得那笑容中的谄媚太过刺目。
芸娘见状,神情有些不自在。
云罗眨了眨眼,两人相视而笑。
“两人在笑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让我也笑笑。”耳畔,淑红温婉的声音插进来。
云罗眼前一亮。
只见淑红穿了件桃红色缠枝梅锻袄,乌黑的青丝浓密顺滑,戴了一个珍珠发箍,耳边坠了颗小小的珍珠,浑身上下再也没有别的饰物。静静地站在身旁,安静从容地一如那耳边的珍珠,自有一种如月般皎洁的气质。
鲜嫩的桃红,配上皎洁的珍珠,芸娘一眼看呆。
“在说妹妹从今日起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戴簪子。”恢复常态的云罗掩袖而笑。
淑红就拿出了一个锦盒,递到芸娘面前:“拿了你那么多好茶叶,今日你及笄,是大喜事,自然要送你礼物。快,瞧瞧可喜欢。”
一副很有信心的口吻。
还怂恿芸娘当场打开礼物。
云罗睁大了眼睛感兴趣地看芸娘打开,是一根通体洁白的羊脂玉簪子,头上雕了一朵木棉花,极其清淡雅致。
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你不是喜欢簪子吗?自然是多多益善,今日赤金的,明日镶宝的,后日点翠的,大后日羊脂玉的,每日都戴不重样的……”林淑红凑着芸娘用三人可闻的音量促狭地笑。
“林姐姐笑我……”捧着簪子的芸娘满脸羞红。
芸娘也拿出了亲手绣的香囊作为礼物塞到了芸娘手中。
芸娘知道云罗没有什么银钱,这样亲手做了香囊,虽然便宜,却最耗费功夫,所谓“礼轻情意重”就是这个意思。
芸娘握紧了香囊,一脸高兴。
云罗见她是真心地喜欢,松了一口气。
三人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那头,许太太正忙着收礼物。
几位夫人太太都送了贺礼,个个精致贵重。
唯独曹太太送了一匹尺头,显得有些寒酸。
许太太不以为然,笑吟吟地吩咐姚妈妈好生收着。
曹太太就感觉到狄夫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滑了一圈之后又落到了女儿曹瑛身上。
这下子,曹太太不禁暗暗羞恼起来。
早知道要准备得体面些。
虽然听到风声说许知县七月就要顶他家大人的缺,但是,做得这么明面,又是在狄夫人做正宾的诚,似乎是有些过了。
曹太太的信心渐渐动摇起来。
万一惹恼了狄夫人,在女儿婚配的事情上打了折扣,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不会。
曹太太脑子里又回想起昨天晚上她和老爷两人躺在床上的谈话内容。
老爷得意洋洋地告诉她,说瑛儿的婚事有眉目了。
喜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有眉目了?她拉过老爷的手,习惯性地想要掐下去,立即止住了念头。
老爷明晃晃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