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锦城的年味余韵悠长,随着地上积雪的消融,各种坊市地摊上面又重新响起了叫卖声。
过了正月初八,学塾重新开课,徐宁每次只是会远远张望一下,再没有去学塾一次。有些东西,即使不曾拥有过,但是接触之后,心中满足,便不用再过于强求了。
小院里的梅花已经谢了,在二楼再也没有那种清幽的香气裹挟着寒风过来,少了让人精神为之一爽的机会。
苏梓墨在二楼临窗而坐,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被残留白雪覆盖的没有生气的小院,视线越过来越过去,长发被寒风挽起,在脑后飘摇。然后苏梓墨的视线落在了站在街角看着学塾的那个人身上。苏梓墨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于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感,说一见钟情?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这样。自己与那个少年接触地并不多,但自己也能够看得出来少年心里藏着心事,虽然少年也时常与那位实力高的出奇的剑仙白重玩笑打闹,但是可能少年自己也没有发现,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从眼底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孤独,像是与生俱来的那样。从那个时候开始,苏梓墨就知道,这个好像对谁都挺好说话的少年,与他做朋友或许会很简单,但是要走到他的心里,会很难。
少年站在街角,一身白袍,手里提着酒壶,看着那座私塾。苏梓墨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对那个私塾里的老夫子另眼相看,按理说,当走上了修行之路,与凡俗之间的联系就应该慢慢淡了去,所谓的山上山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少年个子已经很高了,虽然依旧瘦削,但并不瘦弱,脸上似乎永远都在笑着,对这个世界有着足够的善意。
夕阳西下,光影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黄色的光线里面,少年浑身弥漫着一股淡黄色的光晕,像是宝相庄严的仙人。苏梓墨看着,不由得有些看的痴了。
学塾里面有欢呼声响起,徐宁知道放学了,果然,三三两两的学童勾肩搭背,互相簇拥着向家走去,徐宁等学童全部走干净后才拎着酒走进了学塾。正在用抹布擦着学桌的老人看着走进来的徐宁,先是一愣,然后直起身,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没过来坐坐了,是不是要走了?”
徐宁点了点头:“是啊,就着两天,走之前想着再过来与老先生喝喝酒。”
老人继续擦着桌子:“这次走了,想必就再不会到宣锦城来了吧。”
“或许吧,以后的事情,谁会说得清呢?老先生,您说是吧。”徐宁将酒壶放在一张学桌上,走上去帮忙老人擦着学桌。
老人哈哈大笑:“你说得对,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哟。”
将学桌擦好,老人领着徐宁到小院里面他们刚开始相识的地方坐下,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地面的青石板上的纹路。徐宁拿出酒杯,给老人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少年人是那种传说中的仙人吧。”老人忽然开口。
徐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仙人啊,现在还算不上吧,只是才开始走在了这条路上。”
老人笑了笑:“我就说嘛,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眼神还是好的。”老人显然很高兴:“能够与一位以后会是仙人的少年喝酒喝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说都是我赚到了,以后老头子教书的时候还可以对着那帮小子吹牛说你们的夫子可是和仙人在一起喝过酒的。”
徐宁摆摆手:“老夫子说笑了。”
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寒冷,月色清凉,老夫子抬头看着天上已经有些圆润的月亮,叹道:“多少游子在外乡,望明月,哭断肠。多少老人独守窗,听夜色,愁上扬。”
徐宁看着面前一肚子里装满了故事的老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心疼,想到了很远很远的那位老人,徐宁沉默地喝了口酒。
离别愁绪都消融在酒中,月已低沉,徐宁看了看已经深沉的夜色,站起身来,“老先生,我该走了。”
已经微醺的老人颤巍巍站起来,徐宁赶忙搀扶住,老人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行啦,老头子还没喝多呢,你放心去吧。”
徐宁深深看了老人一眼,忽然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然后转头走出去。
老人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形,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幽暗的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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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微山上的积雪还很厚,当年的小姑娘身子已经渐渐长开,性子里也多了股沉稳,没了原先的跳脱。每日里除了读经修行,便没了其他的事情,所以日子过得有些无聊,尤其是青微山就这么大,再怎么晃悠,四年的时间也都够将整个青微山转悠多少遍了。
小姑娘王一玄跟着掌教王若甫站在青微山的山巅,柔和的月光将雪白的山头映照得犹如白昼。
王若甫从山下流云中掬起一抹流云,握在掌中,流云在王若甫掌中变化着不同的形状。
王若甫忽然抬头,掌中流云尽碎。王若甫左手掐诀在王一玄额间一抹,目光锐利如刀,直望中州龙虎山,口中声音低沉:“赵素礼,你有些过分了。”
一丝黑色的烟气在王若甫指间显现,变成了一只小巧的黑龙模样,王若甫不管黑龙嘶吼,直接捏碎,看着空灵的天地喝道:“你真当我王若甫好脾气不成?难道四百年前陈师兄还未将你们打疼么,若要是真的如此,我不介意在你们薄弱的山水气运上再斩一刀。”
空中有一道阴沉的嗓音传出:“王若甫,若非青微山上的这一丝陈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