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华一脚踏进谢家门槛,便发现谢雄有点面熟,似乎以前见过,却想不起在哪里,又是何种场合。
谢雄却指着袁秋华,对大家说:这个女人身上有血气,有煞气,是凶兆,不吉利啊!
谢汉说:你跟她连面都没照过,凭啥这样说坏话?
袁秋华说:你会看相呀?是江湖术士啊!
谢雄说:当初那个王子安,噢,就是那个镇长少爷啦,就是中考那一年,被我带人揍得,进不了考场的那个人啊。
谢英说:好像听人说起,我们的乡长也叫王子安呦!
谢雄说:我打听清楚了,是同一个人喽,他长大了,拿到学士学位,懂事了,现在还读研究生哩,混出名堂来了,如今跑到这边当乡长嘛。
袁秋华的脸色,一下变得纸样白,就像当年躺在地上流血一样,让她感觉羞辱难当。她做恶梦也没想到,十几年前带领打手去课堂闹事,害得自己血染教堂,自己匆匆瞥一眼,不记得尊容相貌的,那种恶棍领队,竟然以这种形式,这种身份,和自己再次见面。
她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矮冬瓜,以一种优雅而舒缓的声调,彬彬有礼地问道:你是谁?我是谁?他是谁?我们来自哪里?又将回去何方?
谢雄一愣,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了眼袁秋华,并不答话。
她慢条斯理地问:太平年代,你将以何出头?
谢雄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
肖琳解释说:三嫂问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明不明白自己是何等身份?清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晓不晓得天几高地几厚,哪些事又是不能干的?
袁秋华依然用温和的音波,柔声问道:恢复高考,知识改变命运,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请你告诉我,为何还要去课堂闹事?动武早结束,文管,法治来了!
谢英说:在录像厅里,看多了港台的警匪片,拿黑社会老大当榜样。
肖琳说:农村的穷苦孩子,只要考上大学,就能跳出农门,过上城里人的好日子。
谢英说:你这个城里人,为啥不嫁城里人过好日子?
肖琳说:城里有高官,有富翁,也有苦力,也有贫民。宁为鸡首,莫为牛后,与其嫁给城里的下等人,就不如嫁给农村的上等人。
谢雄说:有头有脸有实力,人家就往脸上贴金嘛!
谢汉说:你要真懂利害,真有实力,早该外出挣大钱,干大事,也不会赋闲在家,困守农村。
袁秋华说:时代造就人,形势改变人,每个人都受社会,体制,媒论的影响。权力,金钱,荣誉,美色,是罪魁祸首,也是战利品。
谢雄说:老鸦莫笑鸡毛黑,竹蓝莫笑米筛称,锣罐比耳锅,大家都差不多。
袁秋华说:斯文社会,倡导“五讲四美”,武力征斗,早已不合时宜。我想了十多年,也没想清楚,某些人为啥仍旧喜欢粗野蛮干?团结合作,难道不比单打独斗更增实力吗?
谢英说:唯我独尊,吃霸王餐,不愿与人分享。
袁秋华说:天下的权,个人争不止,天下的钱,个人赚不完,天下的名,个人占不尽,天下的女,个人睡不够,要量体裁衣,量力而行。
谢雄说:我干的事,跟王子安没啥区别,都是打架斗殴,都是争地盘。
谢英说:同样是打架,只因为家庭不同,处理结果就大大不同,人家没参加中考,还能继续上学,还是跳级上大学喔,你却被小学开除。
谢雄说:因人而异,区别对待,事到临头,我才晓得,人家的根基和道行比我深多了。
谢汉说:现如今,他代表红道,你代表黑帮。他要报复,随便找个茬,你就会把牢坐。
谢雄说:梁山好汉,才牢中坐。
肖琳说:能怨谁呢?遇见啥都一窝蜂似的凑热闹,只怪自己没有主心骨!不用心思不动脑,闭着眼睛跟着跑,事前不问为什么,事后不想啥后果,做事凭一时兴起,头脑发热呗。
袁秋华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随即收起,问:在法治社会,比武拼命,帮你解决了什么吗?
谢英说:那几年,他打了人就跑路,家里人不知道他躲在哪,派出所也不晓得他藏在哪,经常如同人间蒸发。
袁秋华说:没事就吹嘘,有事就逃走。听这意思,就是敢做不敢当了!
宫喜鹊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惹不起,咱躲得起!
谢雄说:要么被人家打得更惨,要么被派出所抓去拘留,我不逃走,未必坐在家里等死?
袁秋华说:我只是在想,你么样洗涤身上的血腥之气?又啥样平息仇家心头的怨恨之气?
宫喜鹊说:天呐,当年你带一群人,把王乡长打得瘫软在地,打得住医院。万一他晓得是你,再摸清你的底细,岂能轻易饶过你?
谢雄说:我带人打过他,他也领人打过我呵,他当然认得我,就连他的同班同学,还有他们学校的师生都晓得我呢。
谢汉说:横行霸道,你还当光荣历史,逢人就炫耀?不知死活!
谢雄说:挨整吃黑,也只不过是坐几年牢,怕个卵?他敢陷害老子,老子一出狱,就敢取他的狗头!
肖琳说:为人这样莽撞,行事这样冒险,就不该娶妻生子,你害死我了啊!
谢英说:怪不得。我分烟,他不接,我跟他说事,他不理睬,我向村里申请的贫困救助,他不批准,还扬言要追究超生责任咧!
谢清泉说:做坏事,出恶名,你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