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说:幸亏,三嫂和乡长是同学啦。我可听人说起过,他是有背景,有后台,有关系的喔。要不然,年纪轻轻的,也当不上乡长。
谢雄说:不仅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呢。
谢清泉说:好像还有师哥和师妹的关系哩,依我看不止是同桌。前几天,我在路上碰到村乡长最近比较忙,没空来看望师妹,也没时间去拜见老师,让师妹代师哥向老师问好,请安。
这些伤心往事,袁秋华用很长时间忘记,却在一秒钟重新回想起来。假如没有王子安那一脚,她就不会当众出丑,也不会落下痛经,更不会每年每月受到暗疾,恶魔般的折磨,让她害怕做女人,逃避做女人,只想像男人一样活着,谁都不依赖,也不受谁的支配,靠才华成为一个真正凭实力吃饭的人。一路走来,难免磕磕碰碰,但成长就是碰钉子,碰一回,长一分见识,碰一回,增一分阅历,也越来越活得像个男子汉;正是这无端的一脚,踢掉了青春期少女对男人感觉美好的想象,除了伤感,就是失望。她原意用十年时间来磨练,可以受任何委屈,任何苦难,任何不理解,摈弃钱财的诱惑,全力投入事业,紧跟时代变化,不断更新观念和视野,在熟能生巧,激发潜力的同时,积累做事的魄力,识人的眼光,成为行业的顶尖高手,换自己未来三十年的生活自由;又正是这说不得的私密隐痛,痛掉了她对婚姻的美好憧憬,除了担忧,就是恐惧,为了对抗畏惧,不得不坚强独立,待人豪爽坦荡,处世磊落公正,做事稳妥果断。这样又历练出傲骄的自信,强大的内功,活泼好动,乐观开朗,傲天傲地傲视感情。她不粘人不试探不猜忌,不哭不闹不矫情,不忽冷忽热玩失踪,排斥听话顺从的软弱,鄙弃楚楚可怜的眼泪,只将男人当哥们,可以是工作搭档,可能是事业对手,高手遇高手,看能斗几回?撕掉渣男玩暧昧的伪装,是必备技能,“我上下都好看,远近都迷人,横竖不属于你!”脾气大但精明能干,又有仁有义,照样青睐,因为不打不相识;也正是这无人可分担的伤害,害得了她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待,身为女子,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总能在人生的某个拐角相遇,除了躲闪,掩藏,就是遇到事自己扛,有事啥也不说,自己想办法解决,习惯于一个人默默承受。亲亲抱抱举高高的亲热,送花送戒送房的宠溺,披外套拔白发挤痘痘的亲昵,哪怕心里美滋滋,可表现出来的还是淡漠,即使他看自己的眼神,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渗透着心疼,珍惜,爱怜,但她宁愿擦肩错过,也不肯投怀送抱。或是忘不了的背叛,伤透才会绝情,受不了的纠缠,当初不堪回首,不忍心看你难做,成全才要放手,一个人的放手,好过三个人的纠结,起码留下最后的颜面。才华卓越,事业有成,她相信没有老公也一样精彩,一个人活下去,也能潇洒走一生。
这些年的确不容易,但这些也都是自愿的选择,怨不得别人。吃过的苦与亏,受过的罪与罚,无一不是养成独立自主的肥料。成熟稳重,沉静内敛,机警多谋,仪态大方,都不是天生的异禀,是头破血流撞出来的,是粉身碎骨摔出来的,是绝望无助伤出来的。在尘世摸爬滚打,慢慢褪去青涩,渐渐抛弃幻想,终于成熟了,成熟不意味着变得世故圆滑,但会冷静理智地面对一切,接纳所有看不惯的人,接纳所有不理解的事,哪怕再怎么不认同,也依旧会尊重。因为成熟,所以内心明白,所有人都不容易,都不简单;因为成熟,所以有是非标准,但不用自己的标准去苛求他人;因为成熟,所以会对自己的相貌负责,会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会对自己的生活负责;因为成熟,所以明白想要什么,都得靠自己辛勤付出去获取,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从来有陷阱。面对未来,可能依旧还是会有很多艰难困苦,但她不再害怕,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好的坏的,甜的苦的,开心的不开心的。
袁焕轩告诫过女孩子,尽量别从政。女人当官,要么靠背景用关系,要么靠男人用姿色。这两种条件,你都不具备,或者说,你都做不到。所以我建议你,学一技之长,然后努力工作,凭个人能力做到不可替代,才不会被炒掉,但你若是太认真负责,一直不可替代,也就不会被提拔。
文化站考试被调包之后,她之所以选择远走高飞,南下打工,除了王氏父子的粗陋,霸道,恶俗,让她心生嫌厌之外,主要还是想逃离这个让她看不见希望的困境,摆脱这种让她蒙羞受耻的感觉,在一个谁也不认识她,谁也不知她往事的环境里,深埋悲伤,遗忘过往,然后蜕皮改变,开始新生活,一切从头再来。
就是这个不是同道中人的王子安,袁秋华做噩梦也没料到,她自动消声匿迹十几年后,只要在家乡一露面,他居然会主动要求再联系,且一个是官吏,一个是庶民,再次相见,即使是交谈甚欢,也无非是给她上进的机会。可她自知非不择手段,只图浪迹官场的女人,就连父亲的庇护,三叔的照顾,都拒绝,怎么可能沾他的光?莫说无功不受禄,甭提君子不记旧恶,况且事出反常必有妖,趁然有机会也不会放在眼里,只是摇头否决,就像多年前一样,屡屡拒绝他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