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浓暗,前路无绪,山间寺庙虽是事了,后续仍有难为。顺着风,回到之前分开的荒野小路上,理所应当地没见到冰冷似雪的羽氅女子。
心知担忧无用,闻人然立身原处暂按杂思,思索着接下来的安排:眼下百岫嶙峋和女琊都是重点,但在自身神魂受损的情况下,身外化身无法动用,却是难以两边皆顾。
“有困难么?”
“是啊,诶?”闻人然正自烦恼时,背后突响起意料之外的人声。
脚步踏过路边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转身回视,心中惊疑掺杂着错愕,闻人然望着面色凝重的霁无瑕,困惑开口:“你没……”
“很意外,吾未随他们而去?
“确实很意外。”
“嗯,虽然他们指出吾之身份,但吾却不愿直承其意。一番争执之后,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听霁无瑕的意思已与欲界接触过,那此时再作隐瞒看来已无太多必要。干脆地点了点头,闻人然思索片刻,问道:“那,现在我是该称呼你阿姐,还是女琊……大姐?”
“如果吾恢复了女琊的记忆,方才你出神之刻,已受吾一剑毙命。”
雪发女子展颜一笑本是玩笑之意,转眼却露少许寂寥苦涩,“所以……你吾之间只是死敌?”
“我和那一位才是敌人。”
对答无迟疑,闻人然暗自思忖,虽不知女琊目前具体情况为何,但也不能寒了她人之心。心念一瞬转定,闻人然开口劝慰道:“只要你一日是霁无暇,那就还是我阿姐,这点不会改变。”
“但是相互间的信任变了,这份亲情还能维持多久?”
“这……我不否认。不过就算如此,咱们也只能接受不是么?”
以前有些事不能直说,如今倒是可以敞开一谈,闻人然叹息道:“阿姐,现在知道一切,你觉得累了吗?或者,用更为直接的说法问——你想要逃避吗?”
“吾……”
“不用急着回答,我有些话闷在心理很久,你只要安静听就好……对了阿姐,酒呢?”
依言解下酒壶递了过去,霁无瑕有些奇怪地说道:“难得你此刻还有饮酒的兴致。”
“总不能给现实逼死不是么?人啊,日子得过,事情得做,这酒,自然也得照常给它饮下去。”
苦中作乐,闻言霁无瑕莞尔笑道:“平时可见不到你这般坦诚直率。”
“唉,我现在可是很认真严肃的在讲呢。”
接过酒壶,闻人然就近找了块石头坐下,浅尝辄止。明明透着雪梨香,可这酒还是烈的厉害。拧着眉头把酒吞咽入腹,闻人然顿了顿说道,“阿姐是没恢复往昔的记忆?”
“没错。”
“那咱们就说说以前的女琊好了……以我当初潜伏欲界的那段日子对女琊的认识来看,在我眼内,你们既类似又很不同。”
从旁人口中,听到过往不熟悉的自身情况,是一种奇妙特殊的感觉。兴致陡升一截,霁无瑕一时止住纷乱心绪,也不顾路边脏乱,对坐发问:“如何?”
“嗯,和阿姐你相比的话,该说一样外刚内柔,只是女琊比你更为坚持些。”
脑中整理了一下思路,闻人然回忆半晌,叹息道,“其实我觉得女琊,或者说波旬,并不算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只是波旬的做法理念,暴力毁灭一切,再重建世间秩序的手段,实在非是常人能够接受。”
“……这样?那你对女琊的看法呢?”
闻人然斟酌道:“波旬三体之中,女琊或许是最不坚定的一位。但奇怪的是,远古以来这么多年,她却一直能坚持下去……这里面更多的或许是因为同修之情?”
霁无瑕目光闪烁道:“这般笃定,你对女琊了解很多吗?你怎知晓,她非是因为坚守波旬理念而行?”
“知己知彼,才有胜算。”
轻笑一声再灌一口烈酒,尝试的次数越多,意外让人觉得醇厚之味渐渐能够接受,闻人然啧了两下嘴唇,续道,“女琊平日行事,确实会将正事放在前面。但到事关同修之时,却会将迷达、阎达安危放在头前。至于为什么说她可能对波旬理念有所动摇,只是曾经目睹过一次……”
眸光莫名复杂,霁无瑕再问:“可是吾曾听说,女琊为人嗜战暴虐,你怎会说她是外刚内柔的性子?”
“好战不等于暴虐,阿姐你不是也喜欢挑战高手么?女琊办事没主意的时候,会向迷达低声弱气;和阎达闹翻了之后就算再愤怒,最终也会心软忍气吞声;嗯,我假意进入欲界的时候,她明明和我有深仇,也没有太多地蓄意报复。所以我觉得像她这种个性,狠也只是狠在外表,内里却不一定暴虐啊。”
“这些事,因何吾不记得曾发生过?”
明明波旬三体素来同心,自己何时与阎达不愉快过?难忍发问,霁无瑕语调蓦然拔高一度,目光瞬间冷澈透疑。
“啊……阿姐你连女琊的记忆都没有,能想起来才比较奇怪?”
闻人然一时说得太顺,将本该发生,却因己之故未曾发生的琐事,一并说了出来。而霁无瑕神情刹那的变幻,恰因慌忙掩饰而未能察觉,被闻人然忽略而过。
为了赶紧带过去,闻人然当即干咳两声,不疑有他道:“好了,关于女琊的都说完了,阿姐你有什么想法?”
“吾,暂时无。”
偏头侧向一旁,半掩饰半好奇,女琊反问道,“那霁无瑕呢?”
“霁无瑕啊……阿姐,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