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尔并不晓得“潘大臣的‘故事’”指的是什么,待向阮景祥问明白了,不由放声大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之一!萨冈将军,你真是一位幽默大师!”
顿一顿,“对呀!阮巡抚,你要不要向你这位姓潘的前辈学习呀?”
阮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拳头也不自禁的捏了起来。
阿尔诺觉得,萨冈和莫雷尔的话说的多少过了些,而且,越南官员之中,潘清简是法国最尊重的一位,不好这样拿他说事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阮巡抚,我们暂且不说你提的要求是否合理,先说一下你是否有提这个要求的资格——”
顿一顿,“潘大臣当时的头衔,是‘永隆、安江、河仙三省经略大臣’,是当时的南圻的最高官员,以及越南中央政府派驻南圻的全权代表;而你,既不是升龙的最高官员——你的上边,还有河宁总督,更加不是整个北圻地区的最高官员——宣化那儿,还有一位‘北圻经略使’,叫黄佐炎的,是吧?”
“……是。”
“‘行入永隆三省之时之故事’的要求,”阿尔诺说道,“应该由这位黄经略使来提,才算合适——他的身份,仿佛当年的潘大臣;若黄经略使不在升龙,那么,至少也应该由河宁总督出面才对啊!嗯,这位总督叫什么来着?对了,黄耀,是吧?”
阮林透了一口浊气,涩声说道:“黄经略使确实不在升龙,如将军所言,他现在宣化——”
顿一顿,艰难的说道,“至于黄制台——呃,河宁总督行辕,也已移节宣化了。”
这一回,非但阿尔诺、萨冈,就连莫雷尔也马上就明白了,“我懂了——都逃了!就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坐蜡!哈哈!哈哈哈!”
莫雷尔再次放声大笑。
他声音洪亮,舰长室空间也不算很大,大伙儿的耳根子都“嗡嗡”的,阿尔诺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莫雷尔笑声甫歇,大声说道:
“阮!你以为你——就算你是什么‘经略使’!——还有什么资格同我们谈条件、提要求?你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马上就要被送上法庭了!——你以为我们会和一个罪犯谈判吗?”
阮林双眉一轩,声音也提高了,“背信弃义?你们富浪沙违背条约,侵我江河,杀我人民,毁我城池,于我——何信之有?何义之有?”
微微一顿,“汝既无信、无义,兵不厌诈,我又何来‘背信弃义’?一定要说‘背信弃义,是富浪沙背信弃义于先!”
莫雷尔张了张嘴,不晓得该怎么反驳,不由就恼羞成怒了,猛的一拍桌子,“阮!你要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现正站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军舰上!”
阮林一声冷笑,“我既然敢独闯虎穴,就没想着活着回去!而且,我的‘条件’还没有谈完,‘要求’也还没有提完!”
“你——”
“升龙为我大越南之陪都,”阮林朗声说道,“内有皇城、禁城——你们入城之后,不能毁坏皇城、禁城,更不能惊扰寝陵!”
微微一顿,“好了,我的‘条件’谈完了!要求’也提完了!请就鼎镬!”
阿尔诺、萨冈、孤拔几个,都不禁有点儿刮目相看了:这个阮林,还是很有些胆色的嘛!
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阮林的父亲,就是大学士阮知方,当年沱灢之役和嘉定之役的主帅,阮知方守沱灢,有“莲池屯大捷”;守嘉定,阮氏兄弟身先士卒,最终,阮维——阮知方的弟弟、阮林的叔叔,中弹殉国。
法国人对阮知方,还是颇有些敬意的。
目下的越南,这对父子,倒还真是挺特出的呢。
莫雷尔不晓得“请就鼎镬”是什么意思,待阮景祥解释清楚了,他愣了一愣,随即狞笑着说道:“好!这真是一种有趣的刑罚——我们会加以考虑的!”
顿一顿,脸上的笑容,更加狰狞了,“原本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升龙有什么‘皇城’、‘禁城’——还有什么‘寝陵’!嗯,好!好!非常好!我想,如果在你们的‘皇城’、‘禁城’里点起一把火来,那个景象,一定非常壮观!”
再一顿,“就像当年我们烧掉中国人的‘夏宫’!——那一回,我未能躬逢其盛,这一回,可以好好儿的过把瘾了!”
阮林一声冷笑,“请便!不过——嗯,有一个事儿,我忘记说了——我要提醒各位,你们的巴斯蒂安上校以下,好几百口子人,在我们的手上呢!”
“你什么意思?!”
非但莫雷尔,一瞬之间,阿尔诺、萨冈、穆勒、孤拔,脸色统统变了。
“我的意思是——”阮林沉声说道,“以暴易暴,以血还血!”
莫雷尔的手,不由自主的就去摸佩剑的剑柄,没等他把剑拔出来,阿尔诺已厉声说道:“阮巡抚!希望你明白你再说什么!杀害战俘,是最严重的罪行!如是,越南政府和人民,都会得到最严厉的惩罚和报复!”
微微一顿,“你不要忘了,中国的‘夏宫’,是为什么被烧掉的?——不就是因为中国人杀害使节和记者吗?而且,手段异常残忍!——你们必须遵守最基本的战争的规范!”
“将军,”阮林说道,“贵方如果‘遵守最基本的战争的规范’于先,我方又岂会不礼尚往来?这位将军……”
说着,将手向莫雷尔一指,“……说什么‘点起一把火’、‘非常壮观’、‘过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