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杜中宵道:“其实前些日子我就说过,你们这些多田多地的员外,没有了庄客之后,便就无法技撑。那么多地,靠着自己怎么种得过来?朝廷税赋无论如何是要交的,只有一途,便是把手中的地卖掉。现在枣阳县能买这么多地的,只有营田务。说清楚,营田务是不想买这些地的,外面的闲地到处都是,又有人手,开出来多么方便,何必花钱买其他的地?但为你们着想,必须留着这样一条路。你们卖了地之后,可以买房产,做些小生意,赚到的钱强似以前。”
阮得功高声道:“官人虽然说的在理,但我们这些,几代务农,哪里做得来生意?”
杜中宵道:“只要手中有钱,生意有什么难做?无非雇几个靠得住的主管,替你们经营就是。营田务所在的这个地方,有数千人户,离襄州区不过六十里。将来必然人口辐凑,繁华异常。你们早早在这里买些田产,或做客栈货场,或贩运枣阳县的土产,都是一条出路。我告诉你们,今年冬天,火车就要通到襄州了。到了那个时候,从襄州到开封府不过一日一夜,随便运什么都能赚钱。”
听了这话,阮得功和一众员外大笑:“官人说笑,开封府远在千里之外,怎能一日一夜到达?再者说了,那里是京城,天下间第一繁华所在,无所不有,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又有什么好物卖到那里?”
杜中宵道:“能卖到京城的土产实在太多了。柑桔、鲜藕、菱角,诸般水产,都是那里缺的。”
一众员外连连摇头,根本不信。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还会缺这些东西?
杜中宵无奈,对众人道:“路我指给你们了,怎么走自家思量。你们若是有闲的,可以到唐州,去坐火车到叶县铁监,看一看那里。一年多前,那里也是荒无人烟的所在,现在多么繁华!他们做什么生意赚钱,有心的可以学一学。不过,再有人阻拦庄客,惹起事端,县里必要严惩!”
阮得功与一众员外称诺,小声议论,并不怎么信杜中宵的话。他们今日来的目的,为的就是秋后的稻谷,至于以后,大家还没有想那么远。
一般的地方,再是发达,纵然地广人稀,也有两三成的客户,并不会全变成自耕农为主的主户。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总有人失去生产资料,不得不出卖劳动力。枣阳这里,大户们一下断了根本,连自己的田地都保不住,是因为营田务掘了他们的根,被降维打击了。
地广人稀,土地不缺,而且又是产耕牛的地方,农业生产资料主要就是农具。没有农具,土地根本开垦不出来。而且缺乏基础设施,没有道路,没有塘坝堤堰,无法种水稻。营田务有大量铁监提供的优质新式农具,有营田务提供的优良种子,这些全部都不是问题。
十年二十年后,这里还会出现地主,出现租户雇家。不过那个时候,生产力已经开翻地覆了。
见一众员外对杜中宵千恩万谢,史员外只觉得怒气又气炸自己胸膛。平日里称兄道弟,大家好得一个人似的,没想到遇到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人卖了。
阮得功示意几个力气大的人,把史员外拉着,谢了杜中宵,一起离去。
看着众人离去,娄知县道:“谢运判为下官解了难题。这便就离去,尽快处置史大庆。杖责之后送回家里,史员外再是不愿,也只能接受衙门处置。”
说完,带着自己随从,跟在大户们的后边,急急回了县衙。
见一众人不用多少时间,便就走得精光,马遵苦笑道:“还想让这些人买些车票,却没想到,他们连生意都不想做。这些乡下财主员外,目光着实短浅得很。”
杜中宵道:“这些人数代以来,都是从田里赚钱吃饭,一时适应不来,也是常事。过些日子,他们见识了外面世界,自会是另一种想法。不过,那个时候就没有这样好机会了。发判,我们后面说话。”
两人到了后衙,杜中宵吩咐在大枇杷树下,放了桌椅,自己与马遵饮茶。
上了茶来,杜中宵道:“发判,刚才我思量,修铁路的钱,还是要着落在发运司的身上。”
马遵听了急忙问道:“此话怎讲?发运司手里货物不少,现钱却是不多。”
杜中宵道:“发判,除了钱粮,发运司掌管的禁榷之物,最多的是什么?茶和盐啊。这一带包括荆湖,都是运茶叶到京城,运解盐回来,是也不是?”
马遵点了点头:“不错,荆湖路食的都是解盐。一向是由茶商运茶到北地,换盐回来。”
杜中宵道:“若说有钱,还有什么人比这些茶盐商人有钱?前几年西北战事不断,商人入中,他们乘机虚估,不知道赚了多少钱财。千里贩运,以前朝廷难以管控茶盐人行踪,茶利多有遗漏。虽然朝廷多次变更茶法,然不几年,茶利又尽为商贾所得,朝廷无利。有了铁路,可以让茶盐商人必须从铁路贩茶到北地。茶法大大简化,而朝廷不遗其利。商人省了长途跋涉之苦,节省了路费。这些茶商,都归发运司管着,卖票给他们,难道还会不买?需要多少钱,卖给他们多少年的票的就是。贩盐商人,也可类此。”
马遵想了想,道:“运判此法倒是可行,不过难逃抑配之嫌。本是一件好事,又办得坏了。”
杜中宵笑道:“发判切莫这样想。现在铁路未通,百姓多不知其好处,票难卖。等到天下都看到了好处,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