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杜鹃……”公主忽然哽咽了一下,离忧听不懂那一声意味着什么,“她被虚荣蒙蔽了双眼,被自己的私心驱使,犯下了她承担不起的大错,代价就是以她的性命偿还。”
兰莹声音颤抖着:“我听不懂……”
离忧惊心瞠目,他绝不信妹妹是这种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然而公主的话却更让人迷惑,“当时只要我开口为她求一句情,我母妃便会放过她,但是我没有……我狠下了心肠。”
“所以你是眼睁睁地看她被娘娘毒死……”
离忧那双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眼里浸透了哀伤,还有对于一个人痛心疾首的失望。
“对,毒酒穿肠,七窍流血。”公主把画面描述得淋漓尽致,令听者都历历在目,“她死得很痛苦,很凄惨。”
听到这里,离忧不堪重荷地闭紧双眸,心在绝望的悲痛中被绞碎成千片。
耳边听见兰莹还在抑郁急切地追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不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啊……”
“我对她无情,是因为她犯的错在我身上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恶果,我本和她无冤无仇,却要为此承受无比惨痛的不幸……”公主像是遏制不住悲愤,情绪忽然变得激烈,只是听着她的声音,离忧便能想见她那狠毒的样子,“我不可能原谅她,虽然事后我也曾为她的死后悔过,但如果回到当时,在她被灌下毒酒之前,我依然不会为她求情。”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会让你如此痛恨她?”
兰莹问的,也是离忧想知道的。
可公主却刻意隐瞒这最重要的真相:“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知道这个秘密对你没有好处。知道的人,除了几个位高权重的还活着,剩下那些无权无势的人,他们大多都不得好死……而我也不想再提了。”
兰莹伤感道:“我们宫女的命果然如蝼蚁一般,卑贱得一文不值,生死全在于主子的一念之间……”
“兰莹,我母妃在毒杀杜鹃时告诫过我一句话。”公主语气再度冷硬了下来,“在宫里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渊,后宫就是这么残酷,如果你没有与之相配的好命,就绝对容不下你飞上枝头的野心……”
她话里寒意逼人,仿佛把离忧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块。
他不知妹妹到底因何而死,可他却已能确信,妹妹是死于一场残酷的宫廷阴谋。而公主……她与妹妹的死有着逃脱不开的罪责!
仅是想到她臂钏上被妹妹生生扯断的金珠,他就能够感觉到妹妹临死前,公主就站在她眼前,而她紧抓着公主的手哭喊求饶、痛苦挣扎的样子,她被灌下毒酒必定肝肠寸断,口吐鲜血,遭受多少折磨?
妹妹,很疼吧……
脑海浮现那样惨烈的场景,令他痛不欲生。
“杜鹃,就是死于自己的野心,她死了倒也解脱了,却把深不可灭的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然而话说至此,公主她竟然毫无悔意,“你知道么,她真的该死……”
离忧心死得彻底,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贵族,在他们眼里毫不起眼的一条人命,可对他来说却是从小一起长大,血浓于水的妹妹啊!
他不觉此刻自己望着公主的方向,已是瞪得满眼血红,眼泪撕扯着眼眶,他隐忍强烈的恨意,痛到咬牙,表情狰狞如一张鬼面。他更全然不觉,自己那只抓紧在石头上,用以支撑身体的手,因为用力太狠,手指已经在石头上磨出了猩红血迹。
后来他也不想回棠棣轩,就在那天夜里,平日几乎滴酒不沾的他,竟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
◇◆◇◆◇◆◇◆◇◆
被他这样撕破脸,幽梦确有几分难堪,她自嘲:“真没想到,你纵有千种办法知道我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却怎么也不敌被我亲口说出……而我更想不到,你倒是挺沉得住气的。”
离忧毫无畏惧地和她对视着,决裂的冷光清晰可见。
“既然你早已知道真相,必是恨我入骨,每当看到我,就该有杀我报仇的冲动了。”幽梦回想就在前两天,他还兴致盎然讨论怎么给自己过生日,还在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现在却全部推翻,她心都凉透了,“可这些日子,你待我依旧和善,怎么还可以做到那么若无其事,把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底,藏得滴水不漏,叫我看不出半点异样?好坚韧的心志啊……”
他唇角轻斜,挤出难看的苦笑:“非我心志坚韧,而是公主那几日一心只系在阿稚身上,被他牵绊得喜怒无常,对任何事都心不在焉,又怎会看到我的反常?”
幽梦顿觉难以自持:“你……你何故说出这种话来?这是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与苏稚何干!”
她紧张的样子,真是看得离忧可气又可笑,暗想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她的言语和态度里,还这么明显地护着苏稚?
一股凛冽的酸楚袭来,腐蚀了他的肺腑,他牵一牵唇,惨淡笑着:“他若真的置身事外,还会落得今天的下场么?”
“你什么意思?”幽梦心头猛地一颤,“苏稚他……”
“有个秘密恐怕公主还不知道吧?”他淡然自若地抬起眼来,一字一句道,“阿稚被驱逐出府,其实是我一手促成的。”
幽梦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你说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