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倒不难办,难办的反是沐浴。两人都是爱干净的,总不能如此忍着,因而该擦洗还得擦洗。只是莫说洗不惯这野外的山泉河流,便是洗得惯,也决计受不得这般天气刺骨的冷。因而只得煮了水在山洞里头来。
长孙无羡不忍心慕容善受冻,因而沐浴擦身也不赶她。每每那时,她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窝在角落,保证不到处乱瞅。
只是如此一来,照她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行事作风,自个儿沐浴时也便不忍心赶长孙无羡了。可长孙无羡哪里受得住。眼睛能闭,耳朵不能啊。那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及滴滴答答的流水声,光是听着便叫他浑身沸腾,皮都痒了。
他尝试了一回,觉得莫不如还是去外头吹冷风来得爽快,此后便每每借口说出去替她把风。
到了融雪天,山里头着实冷得厉害,尽管萧仲寒搬来的被褥足够厚实了,这洞却毕竟不大御寒,光靠生火也不够,入睡后常常不是柴火烧没了,便是给一阵风刮灭了。长孙无羡伤势未愈,难免较从前畏寒,因而俩人时时抱成一团哆嗦。后来他怕慕容善冻出了病,便动手拿草藤与枝杈在洞口搭建了一扇“门”,倒是像模像样。
亏得萧仲寒靠谱,安排了手下巡山守夜,否则天一黑,又得防狼又得防杀手,俩人哪敢闭眼,怕还得轮着歇息。只是即便如此,长孙无羡也不敢当真睡沉了,总是慕容善翻个身便醒,或者自个儿睡得冷了,就下意识去探探她的胳膊。
慕容善偶尔睡得迷迷糊糊的,还隐隐约约察觉得到他往她手心呵气。当真冷了也顾忌不了旁的,便一个劲往他怀里拱。
长孙无羡为此常常要起反应,尤其一大清早睁眼瞧见她粘抱着自己的时候。但所谓饱暖思淫—欲,如此情形,他是没那闲心的了。偷偷跑去外头吹一遭冷风,触摸感受一番山野的恩赐,便是什么邪念皆压下去了。
如是这般地过着,俩人连除夕了都不晓得,还是元月头一天,慕容善偶然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才惊觉错过了前一夜的守岁,继而便数落起了长孙无羡。亲人远在金陵,俩人相依为命着实不易,他却连这般要紧的时辰都给错过了。
长孙无羡是对逢年过节麻木了的,在他眼里头那些个热闹事俱都一个模样,宫宴来宫宴去的腻味,因而从不记得清楚。但如今这错过的除夕意味着慕容善十六岁了,他如何能够不激越一番,闲来无事便给她凿了枚压岁钱以作补偿,叫她拿着把玩。
东陵朝民间的压岁钱并非一般用以买卖流通的钱币,而是专供赏玩的。圆形方孔,铸了吉祥的字样,配以龙凤龟蛇等祥瑞图纹,再使了彩线一个个串起来。
长孙无羡拿木头仿制的压岁钱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慕容善接过后好奇他刻了什么祝愿与她,翻过来一瞧上头的字样,竟是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长胸如富。
她眼都瞪大了,气得半天不愿意搭理他。
长孙无羡便哄她,说那“胸”字笔画何其繁复,刻得他筋骨都酸了,竟还不小心划了一道小口子。说罢将那瞧也瞧不出痕迹的食指递到她嘴边,一副很疼,要她给吹吹的模样。
慕容善瞥一眼,顺势便是一口咬了下去,以为能叫他疼得嗷嗷叫,却不想他竟一脸享受姿态,回味了半晌,十分神往地要她再来一口……
两人闹得滚作一团时,恰被萧仲寒的下属搅和了,称在半山腰无意寻见了猛兽的足印,看似或是头黑熊,他们几人辨别不明,请长孙无羡过去瞧瞧。
黑熊冬季多窝在洞穴里头轻易不出,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活跃在外的除却野狼一般不会有旁的猛兽,但山里头的事谁说得好,长孙无羡不敢掉以轻心,便随他们走了,叫慕容善好生待在这处莫乱跑。
她点点头应了,却见他走远后,那前来报信的下属始终未有离去的意思,便奇怪问:“陈护卫可是有旁的事?”
陈晌川默了默,颔首朝她递去一封信,神情凝重,甚至带了几分奇怪的肃穆。像是这信很重似的。
慕容善垂了眼写来向,只一行字:夫人敬启。
这字迹她不认得,看起来歪歪斜斜的,并不如何工整,似乎并非出自读书人之手。称呼她为“夫人”,又使了“敬啓”这般字眼,且刻意支开了长孙无羡的……她心内不知何故紧张起来,接过后未拆先问:“谁写的信?”
陈晌川颔首答:“太子妃看了信便晓得了。”
因昆明百姓皆称呼她为太子妃,是以周遭的人都跟着如此改口了。
慕容善忙将信拆开了来,首行便见:“夫人芳鉴:见字如面。您念及此信时,想来属下已身在金陵了。属下一介粗人,书成此信着实不易,言语不当之处,尚讫谅宥。”
她执信的手一颤,似乎已知这信出自谁手。
“昆明事发,属下救柳将军而不得,后辗转托萧少主与主子带信,称在外料理遗留事宜,暂不得归山。实乃属下不得已之妄言。违逆主命,万死难辞其咎。”
“战事纷乱,属下明知您绝无可能放弃昆明,仍频频劝您远离,实则何尝不是属下欲意躲避征伐。属下惜命,因此命须得留待最终,不敢轻易抛掷。”
“属下曾于黄金台上与主子言,一入太子府,终生太子人。荣伯早年教导属下与云凌,命是太子给的,当忠心不二,既已做了太子影卫,便不仅要做到如影随形,更要如影子般,别无二差。主子早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