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然而眼前的宫殿里,阵阵推杯换盏所发出的喧哗与橘黄色的灯光一同从窗户里泻出。若是仔细倾听,粗野的呼喝声中还能分辨出竖琴、七弦琴、竖笛、大鼓与圆号所奏的曲子。
今天晚上,女王要举行宴会,招待远方来的使节——这是莱昂从亚伦处听来的。本来,轮到今天守护女王安全的是亚伦,然而自昨天从大圣堂离开后,他突然声称病倒,不得不请莱昂替他履行一晚上的职责。女王每晚的安全是由星辰卫士们轮流负责的,莱昂知道朋友骑士没病,但这点事义不容辞,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用担心我,”亚伦是这么说的,“要是我孤身一人那倒值得担心,但是莱昂啊,有你在身边,我们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对吧?”
“绝对。”莱昂说。
答应朋友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将是个非常无聊的任务。龙堡本就很安全,若是数千都城守备队、厚重的城墙和错综复杂的迷宫都无法保护女王,多一个星辰卫士又有什么用?所谓的守护,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效果,必定没什么乐趣。
但他没料想过会无聊到这般田地。他实在无事可做,便借着灯光看一窝仓鼠从宫殿往老鼠洞里搬东西,据此来推断今晚的宴会上有些什么。身为星辰卫士,由女王陛下亲自赐予身份,享受众人崇敬的目光,还收获了薇妮的信赖与崇敬,结识了神秘又热心的女巫伊芙琳,这些都很不错,不说乐在其中,至少也小小地满足了下。可别人在宽敞明亮的地方大吃大喝,自己却得在一墙之隔处站岗,这事就没那么有趣了。
倘若待的地方是什么阴暗的角落,那还方便偶尔打个盹,偷偷懒。偏偏今晚的宴会在珍珠厅举行,他的位置就在正门前,沐浴在明亮的灯火下,光彩夺目,显赫无比。所以,他不得不穿着从亚论处借来的全副铠甲,保持身姿挺拔,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老实站定。
在珍珠厅里和珍珠厅外的感受有天壤之别,他开始想念几天前的晚宴,虽然不能饮酒,总好过站着发呆。对面的城墙上,接近叛徒长桥的地方,有个士兵打了个响亮的哈欠,莱昂看到那家伙拄着长枪倚在了雉堞上,禁不住心生羡慕。他认真地思忖,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必要让活人来做,找个架子,架一副铠甲,起到的效果完全相同。那么下次轮到自己站岗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考虑……
宫殿的一扇侧门吱呀打开,一个黑影倏地窜出,沿着墙根,移动颇为迅速。什么人?随即莱昂惊愕地发现黑影向着自己而来。宽大的斗篷遮挡住了面容与身形,直到相距十来步他才认出来人。
“陛下。”他单膝跪下行礼。
“是莱昂啊,请起,”安薇娜女王认出他来,“今晚是你守护王宫吗?”
“还有许多人在保护您的安全,我只是其中之一。”莱昂站起,顺便抬头看了眼叛徒长桥附近的城墙,刚才打哈欠的士兵不见踪影,多半已经找地方呼呼大睡去了。
“既然如此,可不可以把王宫留给他们守卫,请你跟我走一趟呢?”
“当然可以。您要去哪里?”
安薇娜紧了紧斗篷,压低声音:“埃尔达神殿,我要去做祷告。”
莱昂根本不知道那什么埃尔达神殿在哪,但服从女王是星辰卫士的天职,他义无反顾地点头。再说,反正只要跟着她就好,能走动走动、呼吸下夜间的空气很不错,总比傻站着来得强。
很快他就发现事情蹊跷。女王一言不发,带着他专拣灯火难及的地方走,供工匠进出的林间小路、给勤杂人员使用的狭窄通道和废弃花园的泥泞小径上都留下了两人足迹。不太恭敬的念头顿生,他暗自嘀咕,您到底是盗贼还是女王?
来到阴暗的城墙前,一扇紧闭的铜门挡住去路,四周没有一个守卫。安薇娜从斗篷下取出钥匙开锁,莱昂上前将门推开。又是桩怪事,这扇门上积灰很厚,似乎很久无人使用,可门轴却新近上过油,推起来毫不费劲。
门外是一片树林,大约是离城墙太近,光照受到影响,树木不仅稀疏,而且远较寻常矮小。今夜恰好满月当空,抬起头来,灿烂的银河横亘天空,满眼都是星光。
夜色很好,莱昂深深吸了一口气,正想找点什么话来打破沉默,安薇娜先开了口:“莱昂,听说你今年才举行过成人礼?”
多半是亚伦告诉她的,莱昂答道:“是的。”
“那么就是十八岁了,”女王扳着手指头,像在计数,“比我大两岁,很合适的年纪。并肩在夜晚的树林中前行,别人看到了一定会觉得我们是对恋人呢。”
合适?恋人?这种话该叫我怎么回答?他窘迫不已:“实、实在是我的荣幸。”
“深夜还找你相陪,一定不怎么高兴吧?”
“没那回事,”莱昂急忙否认,“追随您的脚步是星辰卫士分内之事。您任何时候想到任何地方,我都会像今晚一样陪伴您。”
女王轻轻笑了起来:“是吗?那我先谢谢你啦,莱昂爵士。我们还要走上差不多一个小时,幸好今晚月色很美,可以让人忘却疲惫与困倦呢。”
还要一个小时?莱昂一个趔趄,急忙借着身旁的栗树稳住。“呃,”他小心地琢磨用词,“陛下,恕我冒昧……”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去做祷告吧?”女王脸上有阴霾一掠而过,“没办法的事,因为我皈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