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孙弘皱皱眉毛,讶然道:“要我上京?”
他本来靠着城墙内侧,姿态悠闲,这时刻却站直了身子:“我一个小小的团练使,中书省为什么要我上京?”
王夔也很惑然,只是扬扬手里的信:“信上没写原因,但是第一封信里,却有提到,新的右丞相兼枢密院使,已经上任了。”
长孙弘接过,快速的看了一遍,当他放下信的时候,脸上迷惑不解的表情,已经尽去。
将信还给王夔,他拉着王夔的手,道:“大哥,我们边走边说。”
王夔看他神态,知道长孙弘大概明白了什么,于是把信收好,随他沿着城墙,慢慢的行走。
新筑的城墙,脚下的条石方砖平整宽阔,靠外的胸墙和靠内的女墙坚实牢固,一个个垛口箭孔外宽内窄,从里面朝外放箭可以控制很大的范围。而每隔五六丈远,就有放置床弩的口子,供滚油铁锅架设的机关滚轴间差其间,一些石匠木匠在做最后的完善,见了二人走来,都慌不迭的起身躬身问好。
王夔心不在焉的随意挥挥手,却把眼睛一直挂在长孙弘身上,等他开口。
长孙弘没让他等待,一边走,一边道:“第一封信上,言说史大人被勒令回家丁忧,寥寥数语,却基本上定下了他的未来。史大人今后,不大可能再入中枢了,做个富家翁了此残生,就是最好的归宿。”
王夔沉着脸点点头,史嵩之厚着脸皮答应夺情,都愿意留在朝中继续做官,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理宗皇帝却出尔反尔,夺情之后没过几天又反悔让他归家,足以证明理宗的态度却发生了反转,个中原因,复杂多样,但朝臣的群起攻击,绝对是主要的。
史嵩之完了,这是明确的。
“接任的人,是杜范,官家令他为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范钟为左丞相兼知枢密院事,两人上位,成为宰执,在第一封信里说得很清楚。”长孙弘接着道。
“这两人与史嵩之,政见大概不大对付吧?”
迎着长孙弘询问的目光,王夔迈着方步,缓声答道:“我于朝中众官,有所了解,对这两人,也颇有耳闻。人说范钟,乃百年来少有的清官,性谦和,博学而多才,文武兼备,家中清贫,族人无一人因他而当官发财,勤德雅量,人所共知。”
“而杜范,却是以性情耿直出名,人很直率,不耻于眼中小人,前年曾经闹过一次辞职罢官,就是因为不肯与史大人的亲信李鸣同殿为臣,愤而离去,逼得官家不得不把李鸣外放,方才把他留下。”
“这两人,都得朝中大臣拥护,极有才干,杜范敢断,范钟善谋,而且对于与北虏的关系,都主张以战谋和,跟史大人的议和为主南辕北辙。”
长孙弘认真听着,不发一言,低头看着脚下方砖,亦步亦趋,等到王夔说完,方才把头抬起。
王夔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的看一眼长孙弘,不安的道:“莫非……新上任的宰执顾虑史大人根深叶茂,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如我这样的人,要召到京里去,就地拿下?”
长孙弘把眼一翻,笑一声:“大哥慌了?”
王夔摇摇头:“慌倒是不慌,男儿大丈夫,为国为家,怕什么?大宋臣子都是天子门生,非某个大人物的私兵门客,就算走得近些,也攀不上罪名……只不过…….”
他叹口气,停下脚步,摸着一侧的女墙上高耸的石头,惋惜的道:“要我走不要紧,这官当不当无所谓,只是可惜了西川刚刚立下的这诸多基础。人不患多而患无首,我一旦走了,不知接任的是谁?会不会依旧举全川之力整军备战?”
“全川百姓今年辛苦栽下的秧子,还未收获一次,千万军人屯下的军田,也刚刚平整开垦,一旦荒废,前功尽弃。”
长孙弘默默的听他说话,也将手摸上了女墙,手掌摸着余晖下的石头,掌心处感受着坚硬石头的冰凉,他却觉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缓缓燃烧。
王夔没有看他,只是凝望城下借着落日前最后一抹光亮在忙碌的筑城军民,眉目间透着浓烈的沧桑:“成都城的新筑,各处山城鹿砦的新立正处在最为紧要的关头,后续还要投入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如果后来者不思进取,畏惧费钱费人而拖拖拉拉,或者干脆置之不理,那若干年后,等待全川军民的,必然又是一场浩劫,我辈身居高位,却不能做下拒敌于外的本分,实在……”
他再次吐口气,化掌为拳,重重的击在女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实在愧对治下百姓,愧对这一身官袍,愧对战死在沙场上的无数将士!”
王夔面目赤红,额头青筋根根暴起,越说越激动,脑子里想不过味儿,挥拳又想打墙。
“大哥不必这样。”
长孙弘伸出手,拦下了他,脸上带着笑意。
“为人处世,只要问心无愧即可,不要把那么重的责任都放在自己肩头上,天地苍生,你顾得过来吗?”
王夔瞪眼,对长孙弘的说法不大认同。
特别是看着长孙弘笑嘻嘻的脸,就很不舒服,这么严肃的话题,怎么能嘻嘻哈哈呢?
不过未等他反驳,长孙弘紧接着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大哥看问题,太过悲观呢?你怎知道这次上京,一定是祸不是福呢?”
王夔紧皱的眉头,猛然展开,变作吃惊的样子,看着长孙弘嬉笑的脸。
“二哥,什么意思?”
“神仙打架,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