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羡鱼愣了愣,摇头道:“马我下午就放了,抢来的赃物,如何能留着?”
失去唯一的一匹马,慕容音倒也没多难过,只是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喃喃道:“那我们得再去搞两匹,落水城的事完之后,刺史肯定要写表上报雍京,到时候那假公文到我爹爹手里,他自然就知道是我搞的鬼,若是不出我所料,他马上就会让人来抓我!所以……只等官军剿灭恶道,咱们偷偷拿了包袱,就赶紧跑,千万不能让我爹爹身边的护卫追上!”
杜羡鱼暗暗失笑,慕容音这副样子,倒像是和家里有什么深仇大恨般,除了报仇外,想的第一件事竟是躲她爹爹……
“你当真一点都不想回去么?”
慕容音长叹一声,她当然是想念睿王、宛儿还有薛简的……尤其是薛简,心头一旦泛起想念,便再难收回。
但这次从行宫逃跑,不仅已犯下抗旨不遵的罪,更重要的是,她还要借着这次机会,躲开皇后和宁王的种种算计。
“我还回不去,”慕容音转脸正视着杜羡鱼,“实不相瞒吧杜姐姐,按理说,身为皇族女子,便要用自己的身子去帮帝王笼络朝臣,只需长到一定年岁,便或下嫁朝臣,或是联姻他国……”
杜羡鱼点点头,这便是所有皇族女子的苦衷,从小享受着血脉带来的荣光,可也要肩负起血脉带来的责任!国有难,若是能用联姻或和亲来解决问题,大多数君主都不会选择让军队去战场上厮杀!
慕容音脸一垂,长发披散肩头,继续道:“我虽只是个郡主,但皇上想让我嫁给国公之子,可我……我心中早另有所属,让我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我只能逃出来……纵是我爹爹有心护我,可他在陛下面前,也只是一个臣子,我怎能再让爹爹也为难?”
“那你便是不甘了,”杜羡鱼虽不懂她对薛简的情情爱爱,但却明白她身为一个女子,也有自己的傲骨,这几天的短暂相处,杜羡鱼已看出,慕容音看起来随和灵动,骨子里却十分倔强,否则也就不会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偏要逃出来受苦受难了。
“我就是不甘!”慕容音薄外坚定,“我才不要化为帝王手中一枚制衡朝臣的棋子,凭什么男子可以身居庙堂,提枪上马,而女子就只能锁在深闺,一言一行,俱要听男子做主!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的事情,要我自己做主才算得!”
杜羡鱼懒散靠着椅背,慵自打了个呵欠:“小盈歌是个心气高的女子……”
慕容音见她意兴萧萧,以为她累了,便体贴地将床铺好,招手唤道:“休息吧杜姐姐,过两天,咱们上法场去数人头!”
“你先睡,你睡着了……我再上床歇息。”
慕容音无奈摇首上床,心想你还矜持个什么劲,就是上辈子,咱们也不是没一起睡过。
看杜羡鱼眼睛微闭,抱着刀端坐在墙边,慕容音翻身面朝墙,眼一闭,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杜羡鱼掐脉算着时间,看慕容音侧身睡着,肩头平稳地一起一伏,便知她睡着了……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截迷香,蒙住口鼻凑上灯焰,细若丝缕的青烟飘然而升,杜羡鱼将迷香扔在床前铜盆中,看了仍在熟睡的慕容音一眼,推开窗子,跳出了屋外。
杜羡鱼刚刚翻身出窗,慕容音便睁开一丝眼,仍用被角捂住自己口鼻,“小羡鱼啊小羡鱼,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
深巷中空无一人,远远听见几声犬吠,杜羡鱼却像是充耳不闻般,一种寒肃已笼罩上她的眉目。灵巧几个闪身,转进另一条深巷,又拐了几个弯,最后在一道不起眼的小门前停住脚步。
杜羡鱼眉毛一拧,抬手在门板上连敲五下,三长二短,又往后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这道门打开后,自己到底会面临着怎样的后果。
她就站在这里静静等待着,当初是她一心要逃,也是她一心要与从前的组织,与从前那些人划清关系,那么与其等着被组织找上,还不如自己先出手为强!
今日下午她上街买东西时,便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以她杜羡鱼的本事,要甩开那几个自认为隐藏得很好的人,还不是轻轻松松?不仅如此,她还反过来跟踪了那些人,顺着藤摸到他们在落水城中的巢穴!
似乎有一阵风激荡而过,破落的木门猛然向内打开,杜羡鱼冷冷一笑,这在门上装机括的小把戏,当初还是她发明的。
左手五指紧紧握住刀鞘,杜羡鱼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入院中。
“此处是玄鸟属下么?出来吧……”
没有人回应,木门却猛然合上!杜羡鱼冷寂如寒的声音回响在院中,虽是夏夜间,但院中的温度好似快降到冰点。
正对着杜羡鱼的一道房门突然打开,房中发出咯咯声响,还未等其他声音响起,杜羡鱼猛然拔刀一挡,刀身上传来的震动震得手腕一阵酥麻,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已落在地下。
“哼……玄鸟若是在此,不妨出来一见!”
黑暗中传来一声清脆的拍掌声,杜羡鱼紧紧盯着面前那道房门,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负手走出,正对杜羡鱼而立,手上没带一件兵器,但杜羡鱼知道,暗处,至少已有十五把弩箭对准了自己,只要这男子稍微勾勾手指,自己马上就会死在乱箭之下!
“你还是来了……”这男子一开口,便显露出一种倨傲与久居上位的气势,“今日下午在城中发现了你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