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踏着流云靴,在五方山里贴地而行。
山里打柴的农人只觉得头上有风猎猎行过,再抬眼时,却什么看不到,只觉得是自己听觉出了差错。
姜大夫指的几样药材并不十分罕见,随意寻一家大药铺就能买到。
不过伙计望着这位形容俊美的公子,虽然身着华服,但胸前的衣料却碎成了破布片子,着实让人多看几眼。
清流拎住了伙计的衣领,厉声说道:“快去寻药!钱资不会短了你们!”
伙计吓得赶紧滚了个身进了后堂,将清流要的东西一一备齐,分类放进小布袋里,又拿了大布袋装了,才颠颠地跑回来,双手递上。
清流看都不看他一眼,往柜台上甩下一片金叶子,让伙计惊喜望外,直呼谢公子赏赐!
回城的路上,仍是埋头赶路,因为心里焦急,竟然比去时还快了几分。
姜少华早迎在屋门外,翘首盼着清流赶紧出现。远远望见清流正往这边飞跑,马上迎了上去,接了药材钻进屋内,过了一个近一个时辰,终于端出一碗药,也不顾着烫,双手捧着到了江灵榻前。姜大夫将她舌根下的参片取出来,又探了探她的脉,扶她起身,将药灌了下去。
金乌西沉,鸟雀归林,梆子敲过,一更了。
清流坐在院里的藤椅上,守着一盏油灯,沉静地发着呆。
姜少华用袖子轻点额发,抹干了忙出的汗滴,望着院内独坐的清流,顿了顿,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长身一揖,道:“多谢清公子的药,江灵的脉象已经稳住了。”
清流苦笑道:“不必谢我。江灵的命是你跟姜大夫救来的,与我无甚相干。”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了许久。
姜少华胸前的灵石烫入肌肤,让他十分难耐。他叹了一口气,终是将它掏了出来。
“你是妖罢?”
清流也见了那块灵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倒显示出对灵石很有兴趣的模样,伸了手想握住瞧瞧,刚碰到灵石,手便像被电打了一般疼。
他缩回手,道:“我是五方山上成精的妖狐,你倒要拿我如何?“
姜少华憋红了脸,嗫嚅道:“只求你别再连累江灵。”
清流走后,姜少华和爷爷便想通了,若是清流害了江灵,万不会再摆出如此担忧的神情。
清流叹一口气,道:“罢了,江灵说的对,她确实不该再与我来往。人妖殊途,违背天意,必要遭到惩罚。”
姜少华似懂非懂。虽然他不惧怕清流,但清流答应不再连累江灵,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又问道:“你这块石头十分奇异,不知是何来历?”
姜少华微怔片刻,握住仍在发烫的灵石道:“我与爷爷做游医时,曾经救过一个方士。他不知何故,卧在一处山坡上,昏迷不醒,身上伤痕累累。爷爷将他救了回去,伤好后,他便赠与灵石,说是可以识妖气震魔气。我便常常配在身上,倒没有识其异常。直至,直至见了你才知道原来是这用处。”
清流蹙眉道:“第一次见我,你就知道我是妖?你不怕?”
姜少华有些心虚道:“是,我那时也很害怕。不过见你和善热情,又指我药田方位,我料想,你若是心怀歹意,不必对我如此。”
清流戚戚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自以为敛了妖气,连一般妖物都识不出,却败在一块石头上。”
他整整衣衫站了起来,侧首说道:“不过,你仍然做错了一件事。”
姜少华也站起来道:“何事?”
清流转过身来,正视他道:“不是所有的妖物,都会似我这般。你只看到了妖物表面的和善,却不知大多数的妖物修炼之路不易,为了道行,难免对你这样的年轻男子祸心内藏,虚与委蛇,趁你不备,做些坏事。”
姜少华愣了愣,再揖道:“谢清公子指点。”
清流摆摆手,跨过篱笆,很快消失在村里的小路上。
江灵养了七八日,才将脉象养得平稳如初,呼吸绵长,似在酣睡休养。
清流再也没有来过,姜少华日日守在她的榻前,恨不得寸步不相离。
江富来叫过他两回,皆被他回绝了。江富不太高兴,回去拿仆人撒了一通气,却被江老爷以学业不勤为由,教训了一番,心里更加恼火了。
这日江老爷去县里办些事情,江富便扬了教书先生布置的作业,在村里跑着玩。江夫人素来溺爱独子,说一不二,只嘱咐江富小心别磕到。
江富不满江夫人总将他当做孩童的语气,偏要骑竹马玩弹弓,末了不觉得尽兴,便动了去田里找野物的兴趣。
他们几个人在结了霜的田里东翻西找,巴望着能找到一窝鹌鹑野鸡之类。
江富站在田边坐镇,指挥其他人去这里去那里,不耐烦地喊道:“你们快点找!一会我爹回来了看到我,肯定会罚我!他要是罚我,你们都别想好过!”
其他人唯唯诺诺地继续低头寻找,谁都没注意到,田垄上,江富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面色苍白,但衣衫华美的公子哥。
他一拍江富的肩膀,吓了江富一跳。
“你是何人?”
江富扯扯身上的褂子,怒目看着他。
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番,拱手道:“我不过是过路人,看到小公子在这里似是寻找什么,心中好奇,便想问一问。”
江富听他唤他小公子,十分满意地扬起了头。丝毫没在意眼前这人脸颊凹陷,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