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安皓的眸子里疑云翻滚,不知道是惊疑多,还是愤恨多。
他努力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这一切在岑隐面前难道就是笑话吗?!
本来他想借着卫戍营和京卫大营哗变来威胁皇帝对岑隐出手,却被岑隐反制……
不,他还有底牌的。
到了这个地步,决不能再慌了手脚。
耿安皓在心里对自己说,他脖颈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又把头垂了下去,隐忍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掩住眸底的愤怒。
满朝文武闻言也皆是心惊不已,没想到岑隐这一出手,便是这般雷霆万钧。
势不可挡,疾不可及。
岑督主,还是那个岑督主啊!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皇帝不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
龙椅上的皇帝唇角微微翘了起来,眸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阿隐干得真是漂亮!
对于耿家,皇帝已经忍了很久了。
早在耿海去岁意图谋反时,皇帝就想把耿家一锅端了,但又怕耿家势力太大,反而动摇了国之根基,只能一直忍耐着,看着耿安皓在他眼前蹦跶。
他终于不用再忍耐了!!
皇帝心里冷笑,脸上却做出狐疑的表情,动了动眉梢,质问道:
“卫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山卫戍营和京卫大营为何哗变!你身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竟然连底下的人都管不好!”
“亏朕对你如此寄予厚望,以为你能继承你父亲的遗志,建功立业!”
“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根本就不给耿安皓辩解的机会,一句比一句严厉,做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皇上……”
耿安皓面色灰败,他想说什么,却被皇帝冷声打断了:“朕虽对耿家亲厚,视你为子侄,但这两营哗然,你难辞其咎,朕要是不罚你,恐怕难以服众!”
皇帝心中热血沸腾。
这可是夺耿家军权的大好机会,他决不能错过了。
皇帝声音渐冷,字字清晰地说道:“朕今天就撤你五军都督府都督之职,你可有话说!”
这句话令得满朝哗然。
在场的大臣们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惊呼出声,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件件事,心里浮现同一个念头——
这朝堂又要变天了!
过去的一年中,随着先卫国公耿海的仙逝,卫国公府日渐衰弱,连带五军都督府的不少权利都被分割,这些变化都看在众臣眼中。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卫国公府在朝堂上扎根百年,原本还有再度崛起的机会,可是,这一次,耿安皓一旦失去五军都督府,就意味着卫国公府要彻底远离朝堂了。
这一点,耿安皓又如何不懂。
他只觉得一阵心凉,心急坠直下,脚下一阵虚软。
他维持着抱拳的姿势,手背上青筋凸起,但终究还是强撑住了,如一杆长枪般钉在殿上。
岑隐还是没看耿安皓,继续禀道:“皇上,魏永信勾结北燕图谋不轨,臣已经下令东厂封府了。”
满朝再次哗然。
岑隐不紧不慢地还在禀着:“魏永信的亲信牛靖伽招供,魏永信与二皇子殿下来往亲密,因此臣也查封了二皇子府。”
没想到岑隐竟然连这个都知道?!耿安皓瞳孔一缩,岑隐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他的心口狠狠地刺上了一刀。
耿安皓心里更混乱了。
他不知道俞振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岑隐对于自己和魏永信、二皇子之间的关系又知道多少?!
耿安皓冷汗涔涔。
皇帝的拳头紧紧地握住了龙椅上的扶手,也气得不轻。
不知道是针对魏永信多点,还是慕祐昌多点。
他还活着呢!
他还春秋正盛呢!
魏永信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投诚了吗?!
慕祐昌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招揽他的重臣了吗?!
他们的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
皇帝俯视着下方群臣,怒火灼烧,沉声道:
“阿隐,这些事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
“还有,京卫大营和卫戍营那边,你也多费点心。”
对于周围的文武百官而言,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一个个都是垂首,默不作声。
即便是那些原来有本奏的臣子,也悄悄地把奏本藏在了袖中。
“臣遵旨。”岑隐对着皇帝作揖领命,阴柔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
任朝堂上潮起潮落,似乎都与他无关。
皇帝揉了揉眉心,觉得身心俱疲,退了朝。
恭送皇帝离开后,众臣都朝岑隐蜂拥了过去,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殷勤的笑,有人赞岑隐英明神武,如诸葛再世;有人夸他拨乱反正;有人说魏永信罪有应得……
众人七嘴八舌,岑隐谁也没理会,直接走了。
而耿安皓就仿佛被人遗忘似的。
早朝结束了,但是这件事却没还没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朝野上下都关注意着那三个被封的府邸。
六月二十三日,岑隐在御书房里向皇帝呈上了证据,表明魏永信在送往那批北境的粮草中投毒,意图诬陷朝臣,挑拨皇帝与安平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而且,魏永信还与北燕勾结,与北燕定下契约,会在朝中使力,协助把北境云州割让给北燕。
这一桩桩、一件件气得皇帝一口气梗在胸口,差点没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