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神恍惚,隐约听到身旁似近还远地传来一阵抱怨声:“这大冬天的,怎么又打雷啊?!”
妇人说着就嘀嘀咕咕地走了,不知不觉中,这法堂里外,就只剩下了端木家的几人。
“哗啦啦……”
屋檐外,瓢泼大雨骤然自空中倾盆而下,水花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飞溅起来,外面是水蒙蒙的一片,就像一片巨大的屏障阻挡在她们的前方。
贺氏的心如这雨水般往下掉,似是掉进了一片无底深渊中,不断下沉,再下沉……
上天已经一次次地降下了示警,如果她再执迷不悟,违背天意,恐怕接下来等待端木家的就是灭顶之灾了!
大师说得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欲求如来净圆觉心,应当正念远离诸幻。先依如来奢摩他行,坚持禁戒……
贺氏的嘴巴喃喃念动着,那双平日里精明的眸子里惊魂未定。
“祖母……”
端木绮低低地唤了贺氏一声,贺氏身子一颤,好像是猛然警醒过来似的,用一种“尘埃落定”的目光看着端木绮,不知为何,看得端木绮心里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跟着,贺氏淡淡道:“我要留在皇觉寺里吃斋念佛,今天就不回府了。”声音中透着一丝干涩。
贺氏这句话听得端木绮和游嬷嬷都是一惊,不知道贺氏怎么突如其来就有了这个念头,唯有站在后方的端木绯抿着小嘴,但笑不语。
端木绮欲言又止,见贺氏面色不虞,就没有多说。
因为暴雨突袭,就有知客僧领着祖孙三人去了法堂后方的一个小院子里小憩,贺氏没一会儿就打发了端木绯,只留下了端木绮在厢房里。
“祖母,”端木绮见贺氏打发了端木绯,心里有几分得意,觉得自己毕竟是祖母的亲孙女,和端木绯那烂瓦怎么也不能比,“您要吃斋念佛,在府里也是一样的……”
端木绮正柔声劝着贺氏,却听贺氏硬声道:“绮姐儿,杨家的这门婚事就先这么着吧……”反正也就是拖上几年的事。
端木绮傻眼了,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初一那日被贺氏甩了一巴掌的左脸又开始发疼,疼得她连心口也一抽一抽的,好像被千万根针扎似的。
她那曾经美好的世界仿佛瞬间崩塌了……
祖母怎么会说这种话?!
这怎么可能呢!
端木绮如遭雷击般站立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干声道:“祖母,是端木绯给您灌了什么mí_hún汤?……您这是被鬼迷了心窍吗?!”
贺氏本来心里对端木绮还有一分内疚,听她这么一说,瞬间就烟消云散了,脸颊气得通红,一掌拍得一旁的案几啪啪作响,怒道:“孽障,佛门圣地,你在说什么胡话?!”
贺氏双手合十,虔诚地念了声佛,心里对端木绮更为失望:这丫头对神佛毫无敬畏之心,难怪会触怒上天!
想起最近上天降下的一次次示警,贺氏的心沉甸甸的: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端木绮更委屈了,心中像火烧般,一口气无处可发,拿起了一旁的茶盅,就朝地上砸了下去。
“啪。”
瓷片和茶水在地上飞溅开来,可是端木绮犹未解愤,抓起一旁的花瓶、盆栽、碗碟全数都扫在了地上,形容癫狂。
“我不嫁!”端木绮不甘心地怒道,两眼通红,“明明是端木纭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让我给她擦屁股!”
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贺氏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眸底怒意翻滚,还从不曾有人敢在她跟前这般放肆。绮姐儿真是被她娘给宠坏了!
“圣旨已下,你想不想都得嫁!”贺氏的眸子更深沉了,绮姐儿性子这么浮躁,嘴里没个门,这朝堂之事还有皇帝的顾忌,看来是与她说不来了……这孩子也该受点教训了!
端木绮感觉自己好像又被贺氏狠狠捅了一刀似的,受伤地看着贺氏。
“杨家那种破落户,我就算绞了头发做姑子,也比与那等人家扯在一起的好!”端木绮跺了跺脚,就从厢房里冲了出去。
贺氏的脸色阴沉得简直要滴出水来,游嬷嬷忙在一旁轻抚她的胸口,替她顺气,说着“二姑娘还小”云云的话。
端木绮好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厢房,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清新极了,像是洗去一切污浊般。
端木绯正在庭院里仰首欣赏着雨后的蓝天,蓝得空明通透,蓝得沁人心脾。
端木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提着裾裙跑走了,鞋子带起了地上的泥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姑娘。”丫鬟急忙追着端木绮也跑了,声音渐行渐远。
端木绯似是不觉,只顾着专注地望着蓝天,嘴里喃喃说着:“碧空如洗,今天应该会有彩虹……”
“姑娘,刚才的雷可真大啊!”碧蝉在一旁轻声嘀咕道,“吓死奴婢了。”说着,碧蝉朝厢房那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哪个雷。
“待会喝点姜汤收收惊。”端木绯歪着脑袋对着碧蝉莞尔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戏谑地随口道,“放心吧。我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接下来,到元宵都不会下雨了。”
说着,端木绯朝端木绮离去的方向望去,嘴角弯出一个狡黠的弧度,得意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