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晌午,刘备陪同曹操入了下邳城中,途中,看着巷市中打扫街道,用箩筐抬走淤泥的百姓,刘备心中一片沉重。
用膳之后,刘备称身体不适,便提前回到了所部营帐内。
“大哥方才,为何不向那曹操讨要徐州?”张飞心中憋了一口气,此刻却是不得不发。
“曹操不说,吾亦不敢问,如今吾兄弟三人,都寄人篱下,为之奈何。”刘备叹了口气道。
“大哥,那曹贼先前便允诺汝任徐州牧,如今却不肯归还徐州,当真是背信弃义之徒,不若让吾一矛捅他十几个窟窿,也好泄愤。”
“三弟,不得鲁莽。”刘备当即板着脸喝斥道。
“大哥,三弟所言,亦有道理,曹操既不愿归还徐州,便将小沛交还吾等亦可,若是吾等此番征战,就连一隅栖身之地都丢了,却是……”关羽脸上也有些不忿。
“今日与吴侯会面之前,曹操曾示意吾随他回许县。”
闻言,关张二人面色一变。
帐下,孙乾眯着眼,“主公若随曹操回许县,怕是如那孙权一般,立功之后,却成囚徒,便是曹操允诺主公一三公九卿之位,无兵马在手,在这乱世之中,便如案板鱼肉,任人宰割尔。”
“公祐之意,吾又何尝不知,可若曹操以天子诏令为由,吾如何拒绝?”刘备叹了口气,他乃中山靖王之后,出入徐州,曾掌一州之地,亦是因此忠义之名,他断然不可能有违天子诏令,如今局势,只能任由曹操调度。
“吴侯刘奇,以汉室贵胄之身,一统江东六郡之地,如今官至后将军,节制四州之地,主公按宗室族谱,却是天子皇叔。若此番前往许县,能得天子正名,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下首,简雍抚须笑道。
刘备沉吟片刻,双眉微皱着,轻声说道:“此去若能有二弟、三弟率军相护,许县倒也去得。”
“报……禀报主公,营外有一小卒送来一封江东书信,称是吴侯亲笔书信。”
“吴侯书信?”刘备环视一眼帐中文武,“呈上来。”
“喏。”
刘备缓缓撕开信封的蜜蜡封口,取出松软的纸张,“这江东的汉纸,未曾想,又精致了几分。”
他双手摊开书信,入眼,隶书赏心悦目。
皇叔亲启:
侄刘奇于南下寿春途中落笔所书。
今日之后,曹操必班师回朝,到时,皇叔面见天子之时,须得小心谨慎,曹贼夺徐州淮北数郡之地,百姓数十万之众,势力大增,以防其不臣之心,还望皇叔护持天子左右。
孙权战于南阳,得胜而为曹贼囚于许县,若事情有变,皇叔可南连周瑜,渡黄河而北去,投入大将军袁绍麾下,吾已将天子印玺授予其人,让大将军挥师南下,进剿曹贼。
到时,奇必提江东十万精锐之师北上,与中原会猎,一举荡平大汉叛逆,中兴吾汉室江山。
……
后面也全是嘘寒问暖,刘备看过之后,迎着帐中文武关切的目光,一言不发。
“刘子兴,竟是算准了曹操要携吾班师回朝。”刘备面色一阵难看,他抬头看了一眼入帐的陈到,“叔至,方才传信那小卒何在?”
“此人身着曹营甲胄,送信之后,便是回营。”陈到下意识答道。
刘备心中倒吸一口冷气,“江东细作,竟恐怖如斯!”
刘备阴沉着脸,“吾军动向,几乎全为江东军掌控,吾军渡过淮水,兵进寿春之时也好,得令兵进广陵也罢,渡破釜塘之时更甚之,如今,江东军与曹操一战,未曾想,便是曹操这数万军中,亦有江东军细作……”
“主公可是要将此事报与曹操?”简雍问道。
刘备微微摇头,“吾与吴侯,同为汉室宗亲,他往日里,亦待吾不薄,吾断然不能以怨报德。”
“更何况,曹操,乃国贼矣,与董卓那厮,并无两样,此人,乃吾汉室头等大敌尔。”刘备双眼一眯,“二弟三弟。”
“大哥”
“大哥”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抱拳。
“汝二人随同二位先生,好生看管军粮马匹。”
“喏。”
——
次日一早,曹操任命好徐州五郡的官吏,便带着刘备,坐上自己的车驾,朝着许县行去。
关羽、张飞押后,随于禁、郭嘉后拔。
“玄德啊,吾未将徐州予汝,汝心中可有怨言?”
“此去许县,乃面见天子,此乃头等大事尔,备当谢司空提携之恩。”
“哈哈……玄德老弟,汝还是这般谦逊。”
“天子东迁至许县,身旁王公大臣不少,但能和天子闲暇之际说些贴紧话的宗室之人,却是不多,玄德此番,大可和天子叙叙旧。”
“此乃臣之本份尔。”
“玄德,那孙文台亦是汝群雄会盟之时的旧识,如今其妻儿俱在许县,汝也可与之会晤。”
“既是旧识,自当结交。”刘备面色平静地回答着,心中却满是警醒。
曹贼,这是在提醒他莫要学孙氏,弃袁术而毁家业,还是想借孙权试探他是否有忤逆之心呢?
不过好在,刘备心里清楚,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在危机之时,可以借此拖延。
玉玺之时,乃是刘奇于信中秘密告知,便是他帐下文武都不知晓,眼前这曹操,却是无比看重此物。
和曹操闲聊一阵,刘备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妻眷的马车,寄人篱下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
刘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