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稷山脉。/p
山脚下,凉甲城的玄铁重门缓缓闭合,如同巨兽睡前阖拢下颌,只是在巨门咬死之前,有位披着青色铠甲的年轻儒将率马而出。/p
他面容清俊,眉目间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旷神怡的书卷气息,倒是全身没有丝毫修为的痕迹。/p
江轻衣腰间悬挂兵符,余光瞥见背后凉甲城大门锁死。/p
这个人生第一次披甲出阵的儒生,此刻面色不是那么平静。/p
有那么一丝丝复杂的意味,带着些许犹豫,些许惘然。/p
可当马匹来至大稷山脉山脚之时,马背上的那人陡然挺直脊背,那些繁杂的情绪全都一扫而空。/p
此刻黑夜降临。/p
漆黑的山脉里,凉如月色的光芒犹如一泓清水,在甲铠上反射传递,游走不绝。/p
黑夜之中涌出了一抹黑。/p
黑色甲胄如月牙一般在青甲儒将背后扩散,整顿。/p
江轻衣兵符上大放异彩。/p
大稷山脉死寂无声。/p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p
身后两千黑甲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前方。/p
兵符上的光芒越盛,就代表着那两人越接近自己。/p
江轻衣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将那口气轻轻吐出。/p
如此吐纳三次。/p
心潮澎湃变为天塌不惊。/p
他跟在袁四指身后学习一年多,兵法韬略,率阵变阵,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领悟能力,对用人教人极为挑剔的袁四指都没有挑出自己的一点毛病。/p
江轻衣想过自己率阵出战时候的模样。/p
可江轻衣没有想过,第一次率阵,袁四指便给了自己西关最为精锐的十六字营。/p
他更没有想过,十六字营的黑甲,居然能够达到如此高的素质程度。/p
两千人没有一个人出声音。/p
偌大山脉,在黑夜之中,除了鸟兽横行时候的声音,便真正的落针可闻。/p
也正因为安静,所以江轻衣可以听见山脉那边的声音。/p
先是如同飓风过境,山脉那边古木摇晃。/p
再是骤然停止。/p
于是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p
就好像是奔跑的巨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换成了原地站立,开始沉思。/p
江轻衣知道那两个人已经现了大稷山脉恭候多时的两千黑甲。/p
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p
回头,便是袁四指的西关大瓮。/p
无路可走,又当如何?/p
江轻衣缓缓举起右手,在半空之中握拳。/p
他盯着远方山脉起伏的线条。/p
那里是黑夜。/p
黑夜里有人走出。/p
不是蓄意已久的出场,那般众目睽睽之下施施然的走出。/p
也不是一步一顿,杀气毕露的登场。/p
步伐平静而淡然。/p
黑袍和布衣从地平线那边走了出来。/p
两个人并肩而行,其间隔着一刀一剑的距离。/p
易潇平举剑,萧布衣平举刀。/p
剑尖与刀尖抵在一起,如同二人肩膀抵在一起。/p
十万里的北魏路,就这么走过了一大半。/p
月色如潮。/p
黑甲如潮。/p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两个人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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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江自西向东,越上游越湍急。/p
尤其是靠近西关的上游江,俱是大江大浪,罕有驾舟人敢驱舟冒险,若是被一不小心拍中舟身,便顷刻间浪吞小舟,断然没有幸存的道理。/p
大江滔天。/p
剑舟横行。/p
驱舟的船夫已经是胆战心惊,骇然无力,不敢摇桨。/p
剑舟在大江之中随波摇曳,如同无根浮萍。/p
那个女子依旧站在舟头,风吹雨打不动,身躯玲珑娇小,面色平静漠然。/p
船夫带着哭腔说道:“居士大人,今儿天公不作美,我们现在想回去都难了,再不掉头,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p
被唤作居士的女子置若罔闻。/p
她漠然说道:“还有多久能上岸。”/p
手脚已然被吓得无力摇桨的船夫心底开始升起了懊悔,悔恨自己贪图这个女子不菲的渡费,居然来渡这淇江最险恶之地。/p
这条路线,是去西关最快的一条。/p
走水路,登岸之后一路北行,几乎没有阻拦,算上车马劳顿最多只需要三天即可抵达西关峡口吞衣峡。/p
船夫不知道这个女子为何要选择在这种天气出行,从齐梁直奔北魏西关。/p
齐梁北江上游的渡口,如今只有自己一家,在十二月里艰难以剑舟渡人,赚一些辛苦的血汗钱。/p
当时自己瞥见了这女子腰间挎着大榕寺的居士令牌,再加上她出的十倍渡船价格,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了她渡江的要求。/p
船夫此刻陡觉船身猛然摇晃,天旋地转,抬起头来,一道揭天巨浪拍打而下,铺天盖地,只道此生已尽。/p
肝胆俱裂。/p
睚呲欲裂的船夫看见高高翘起的船头,那站立不动的女子面对铺天盖地的巨浪,只是抬起一手,衣袖内剑气摇晃,被她压制不能溢出。/p
不动用剑气。/p
只是缓缓压掌。/p
大势至。/p
以她为圆心——/p
天地之间浩浩荡荡。/p
一片太平。/p
淇江滔天江水被女子一掌压回。/p
死寂。/p
船夫面色苍白跌坐回船舱。/p
听到那女子声音平静说了一句。/p
“继续。”/p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