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界,皆之天内,千里孤坟,万载凄凉。
拓拔槐也许不是七界之中前来此地的无数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也不是待的最久的那个,但却绝对是在这皆之天内过的最充实的一个。
拓拔槐在这皆之天内修缮坟墓已经三百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眠不休的做着这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做着这一件也许只有他自己认为是正确且必须要做的事情,任世人讥讽挖苦,他却怡然自得,甘之如饴。
最初的五十年,时常有修士来找他的麻烦,但当他连斩十八魔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让他清净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可那样的清净,在百年前,发生了变化。
这变化来自于一个人,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的男人,他自称昭阳,年约三十,面白无须,长得还行,穿着倒是讲究,衣衫花纹繁复,雍容华贵,只是显得有些破旧。
那天,他提着个青铜酒壶,施施然的找到了正在修坟的拓拔槐,安静的看着拓拔槐将一副拼凑完整的白骨重新安葬,整个过程一语未发,就那么安静的看着。
可当拓拔槐将这座坟收拾妥当,准备前往下一个孤坟去的时候,却突兀的拦住了他,硬是要拉着拓拔槐喝酒。
拓拔槐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喝酒呢?”
那个自称昭阳的男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和你喝酒。”
拓拔槐笑了笑,席地而坐,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好吧,我便陪你喝一场,你坐吧。”
昭阳咧嘴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拓拔槐对面,随手取出了两个青铜酒樽,递给了拓拔槐一个,然后用一直拿在手里的青铜酒壶将两个酒樽倒的满满当当,与拓拔槐轻碰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拓拔槐笑得欢畅,也是一饮而尽,酒是好酒,清爽甘冽,回味悠长,且有一种梦幻似真的韵律萦绕心头。
昭阳笑着问拓拔槐:“我这酒,如何?”
拓拔槐左手伸出了大拇指,右手却将酒樽递到了兆阳面前,这就是要酒喝了。
昭阳哈哈大笑,麻利的将两人的酒樽倒满,开始推杯换盏。
这酒过三巡,话匣子便打开了,拓拔槐只是听着,都是昭阳在那里喋喋不休,天南海北的说个不停。
听着听着,听得拓拔槐有些犯迷糊了,只因为这家伙所说的内容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摸不着头脑。
比如说,刚还在谈论他是一个富家翁,家财万贯,片刻之后却又说自己是个乞丐,艰难苟活。
在这昭阳的嘴里,他一会是一个实力惊天动地的大修士,一会是一个饱受摧残,却一无所成的废材,一会是一个豪情万丈的大丈夫,一会是一个心胸狭隘的真小人,一会是一个老人,一会是一个孩子,一会是一个男人,一会竟又变成了一个女人。
拓拔槐疑惑,如果这昭阳说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人活了千百世,且拥有者千百世所有的记忆。
这在拓拔槐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看这昭阳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说谎。
拓拔槐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多想,由得昭阳在那里不停的说,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喝酒。
这一场酒整整喝了一个月,拓拔槐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也不清楚那青铜酒壶里面到底还能倒出来多少杯,就像他不知道这昭阳到底还有多少的身世没有说。
一个月后,拓拔槐站起了身,对昭阳说:“我要继续干活了。”
昭阳也站起身,对拓拔槐说:“你干你的,我跟着你,陪你聊天,你累了的时候,我还能陪你喝酒。”
拓拔槐莞尔一笑,当然清楚这昭阳的本意不是陪他,而是要自己陪他,可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拓拔槐向来是宽容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从那以后,拓拔槐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清净二字,这昭阳看起来没什么修为,可精力却旺盛的很,从不知疲惫为何物。只是他的精力却没有放在帮助拓拔槐修缮孤坟上,而是放在了嘴巴上,百年来,拓拔槐感觉他就从来没有过片刻的安宁,总是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百年后的这一天,拓拔槐又修缮完了一座孤坟,正要前往下一座时,却猛然间发现,放眼望去,再无残坟。
拓拔槐不确信的在这皆之天内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确定,经过三百年的不懈努力,他终于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而且,因为每座坟墓都被拓拔槐用道法巩固过,如无大力冲击,可永远保持着焕然一新,再也不渝有荒废之危。
拓拔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在这皆之天已经三百年了,拓拔槐觉得自己应该离去了,至于那遍地的奇珍异草,早在两百年前拓拔槐便发现,这些东西真的只是虚妄,只是在粉饰着这里的凄凉。
于是,在这皆之天的最后一个月里,拓拔槐没有动这里的一草一木,而是选择了和昭阳喝酒,听着昭阳继续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身世,细细的聆听,仔细的思索。
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拓跋匹夫来了,是拓拔槐用玉佩幻化的分身请来的。
拓跋匹夫加入了酒局,昭阳又拿出了一个青铜酒樽,把酒倒满,双手奉上,拓跋匹夫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昭阳哈哈一笑,与拓跋匹夫连干三杯,好不尽兴。
拓跋匹夫问昭阳:“知道自己是谁吗?”
昭阳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