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陈王的讲述,张循心情十分复杂,甚至感到难过。他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价值,这样拼命厮杀的意义又是什么。
自己生擒陈王,已然反败为胜,但看着陈王瘦小佝偻的身子,张循却顿生恻隐之心,不知为何,他竟试图为这一场胜利找到一个理由,于是莫名其妙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陈国弱小,为何又不尊天子,落得被攻伐的下场?”
陈王听罢,讥笑道:“我原以为张先生聪明睿智,应当知吴国攻伐我国的内在缘由,不想你却故弄玄虚,明知故问?”
张循被这一句话问得羞愧难当,一时语塞,只得支支吾吾道:“那……那你却为何不思强国富民,做个好王?”
听了这话,陈王只是摇了摇头,笑而不语,拄着拐杖艰难的挪动步子。
“大王就是好王!”老奴突然高声说道。
张循转身看向老奴,只见那老奴神情激动,一手紧紧贴在胸前,真挚的说道:“大王爱民如子,百姓无不拥戴。为了休养生息,大王减税降赋,皇宫却连年失修,每次下雨,宫殿就会漏水,我常想让大王修缮宫殿,可大王每次都会说百姓不容易,不要浪费钱财。大王强国之心,更是天地可鉴!为了强国,大王招贤纳士,改革官制,打造军队。纵然你两万大军来袭,也没能轻易将我们征服!可恨我国内乱,大王花了十年时间才平定朝政,若不然,我们陈国早已恢复往日荣光,又怎会任人欺凌?!”
听到老奴这话,张循暗自点头,从这段时间的交战来看,陈国兵力虽少,战斗力却十分强大,军队的指挥体系更是胜过吴军百倍,要不是陈国实在积困羸弱,恐怕这场战斗真的胜负难料。即便是现在,胜利也得之不易。
“去年盘水河泛滥,大王亲自带人治水,谁料被泥石砸到。最后水治好了,大王的腿却瘸了!这样的大王怎能说不是好王!我们陈国百姓都愿为大王去死!老奴也愿意!”说罢,老奴扑通一声跪在陈王面前,老泪纵横。
看着这对主仆,张循陷入了沉思,他纠结不已,心中杂念千头万绪。不知为何,他不敢看陈王,他似乎能在陈王身上想象出沈王的样子,虽然他从小就听说沈王是个愚蠢而昏庸的大王。但沈王若能像陈王这样开明爱民,或许沈国就不会灭亡了,而他也不会国破家亡,流离失所。
然而,关于沈国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尘封多年的历史,恐怕它存在过的痕迹早已磨灭的无影无踪。在这华夏大地上,人们可能早已忘记还有沈国这样一个小小的诸侯国。
正思虑间,张循已经带着陈王走至两根石柱之间,也就是整个圆形地宫的圆心处。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金属铁链撞击的“咔咔”声,张循应声转身,只见那老奴正用力拽动柱子上的铁链,而那金属撞击的声响,正是从这根柱子内部传出。
张循刚想上前制止老奴,突然,头顶竟冲下水来,巨大的水流倾泻而至,劈头盖脸将张循砸倒在地。张循呛了口水,挺出佩剑抵住地面,这才勉强站起身来,他抬头一看,只见地宫的顶部圆心竟露出一个硕大的缺口,水流正是从那缺口中奔涌而来。原来刚才老奴所拉动的铁链,正是控制宫顶开合的机关。
水流汹涌,仿佛一株贯穿地宫的巨树,而树干竟有三人合抱那么粗。大水在封闭的地宫中横冲直撞,激起烈风和水花。很快,一个巨大的漩涡骤然呈现,它呼啸旋转,犹如一张血盆巨口,将三人咀嚼其中。
老奴一手抓住铁链,一手抓紧陈王,二人正抗逆漩涡拼尽全力向石柱靠近。张循心中焦虑,赶忙拄起佩剑,淌开水流向二人追去,他决不能让陈王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毕竟陈王关系到这场战争的胜负和千百弟兄的生死。
倾泻而下的水流越来越大,地宫里的积水也越来越深,很快便没过腰部。漩涡疯狂旋转,巨大的冲力令张循寸步难行,而陈王和老奴有铁链为依托,虽然移动缓慢,却也到达了石柱旁边,距离生门也只有几步之隔。那厚重的木门被水流冲击,向外旋到最大的角度,与地宫墙壁形成了垂直的夹角,木门横切水流,正面阻抗着漩涡的冲力。
突然,那老奴右手紧抓铁链,猛然向前一冲,用左手手指狠狠抠住生门的边框,水流冲压在他的后背上,巨大的压力将他死死按住,老奴面目狰狞,显得疼痛无比,口中不停的发出挣扎的嘶吼。
张循透过水雾一看,这才明白了老奴的意图。原来那老奴竟用自己的身体搭起了一座桥梁!他的手臂和后背就是这座桥梁的桥面,而陈王正沿着他的后背向生门爬去。
“大王!快!快!快啊!”老奴痛苦的嘶吼,苍老的手臂上竟然暴起条条青筋。
陈王被漩涡狠狠冲压在老奴后背上,他拖着一条断腿艰难向前,虽然步履维艰,但距离生门也只剩下一步之遥。只要能够抓住生门,就可以逃出生天。
张循也拼死加快脚步,成败生死就在分毫之间。
很快,积水没过胸口,漩涡也更加汹涌,张循终于抓住铁链,距离陈王近在咫尺。
“大王!快!我要……撑不住了!”老奴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他的身体就像痉挛一般抽搐不停,左手指甲深深嵌入木门,鲜血从破碎的指尖流出,混入水流,只留下一丝殷虹的水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王抬起瘸腿,蹬住老奴的腰部向前一用力,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