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是一首长诗,张若虚带醉信口拈来,席中众人无不变色为之喝彩,梅振衣也吃了一惊。这首诗他听过,就是传唱千年地名篇《春江花月夜》,就算背不出来,也知道其中的名句。穿越到大唐之后,竟能亲耳听见作者本人吟诵,此时梅振衣才知道这首诗就是面前的张若虚所作。
张若虚为什么开口之前自罚三杯,因为这首诗描述的景象不是洛阳南水。等他诵完之后别人都不说话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今晚的花魁非张若虚莫属,这样的名篇佳句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口做出来的。
白牡丹上前,挽住张若虚的手臂将他请到舞台中,亲自研墨请张若虚留字。张若虚站在那里没有接笔却一把搂住了白牡丹地腰,朝张旭道:“君之书法远胜于我,这墨宝还是你来留吧。”
今天亲耳听闻张若虚口占千古名篇,又能见识到张旭亲笔挥毫。对于梅振衣来说这二十两银子花的太值了,哪怕两千两他也愿意啊!
张旭写完这篇《春江花月夜》,吴中四士只剩贺知章还没作诗了。梅振衣就像一个旁观者,在他地记忆里本来贺知章的才名最盛,但看今天的架式,很难有人能超过张若虚了。贺知章也有些意兴阑珊,开口只简简单单的吟了四句——
南陌青楼十二重,春风桃李为谁容。
弃置千金轻不顾。踟蹰五马谢相逢。
他的言下之意是今日无法占花魁了,还隐约有点惋惜。这一轮诗作完,又重新撤去席面上的酒菜换上新地,酒已进入第三旬。
白牡丹告了一声罪,回到后仓,片刻之后又出来,众人带着醉意地眼神都是一亮,这简直就是个仙女啊!她又换装束了。一身洁白色地束腰低胸长裙,样式就像现代地晚礼服,发髻也散开随意的披拂在肩后,嫩白的脸颊上有一层浅浅的绯红,似是羞意又似酒意。
这回她是抱着琵琶出来的。不仅是弹唱了,而且是随歌起舞,唱的就是方才张若虚所作的那声轻扬,秀发与裙裾飘舞。直欲凌空飞去。梅振衣恍然乎有一种错觉,他眼前地是穿越前所见敦煌壁画上的飞天。
想当年知焰仙子与钟离权斗法时,也是随琴音而舞,身姿妙曼至极,梅振衣亲眼见过。但白牡丹此时歌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充满柔媚之意,让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神几乎都要被融化。
歌舞已毕。有侍女上前在每人案边都放了一个金盘,什么话不说就退了出去。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要打赏了,二十两银子只是上船的钱,牡丹坊收的,现在放在金盘里地是赏给白牡丹本人的。赏不赏无所谓,也不一定要给钱,白牡丹甚至都没有开口请求。
但是。你好意思不赏吗?
梅振衣二话不说。伸手入怀掏出一把明珠,全部放在了金盘中。不是洒落而是轻轻的放,唯恐发出太大的声音。他从芜州来带地上好明珠,除了在落欢桥捐给关小姐那十枚,其余的全留在了这金盘中。
其余众人也各自打赏,有留金锭的,也有留珠玉的。清风看了看梅振衣,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紫芝放入金盘。随先生看了看清风,微微一笑,把自己手里的一柄牙扇也放在了金盘中。
此刻就剩下梅刚、梅振衣、随先生、清风等四人没有吟诗了,梅刚看了少爷一眼面露苦笑,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文采不可能与“文章四友”与“吴中四士”这等大才子相比,而少爷恐怕更不成。但既然来了,不论好坏总得吟一首吧。
这时河面上恰有一阵风吹过,船中珠帘上系的金铃叮咚作响,岸边桃花瓣瓣纷飞。梅刚端杯吟道——
芳谱探来千种妍,妆成飞花赏蹁跹。
开经浅焕轻寒候,养趁微云淡雨天。
解语定邀名士赏,生香合受美人怜。
金铃系偏朱幡护,不逐春风落舞筵。
平心而论,这首诗作的不差,而且入情入景,非常切合此时地场面,梅刚身为游击将军,能出口成章已经相当不易,由此可见大唐诗风之盛。但要分和什么人比,与方才欣赏的千古名句相较,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席上有几人仍然鼓掌喝彩,那是给游击将军面子,梅刚总算把场面撑下来了。白牡丹移席伺酒,梅刚喝完了她却没有还席,眼波一转朝梅振衣道:“梅公子,你年纪轻轻却已名扬神都,但今日为何一直这样看着奴家,请问有何佳句相赠啊?”
梅振衣今天的表现确实不对劲,看着白牡丹的眼神有些发直,他人只道这少年郎没见过白牡丹这等人间绝色,就连清风也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听见白牡丹发问,梅振衣并没有移开视线,依然就这么看着她,默默的连斟三大尊酒全都干了,先把自己给罚了。
梅振衣在芜州这几年跟随星云师太学习,偶尔作几首诗也可以。但作为一位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大学生,自幼所受的教育以及情趣培养完全不一样,穿越者又怎样,难道还要与真正地唐代名士比诗文吗?想都别想!他也根本没这个念头。
梅振衣要吟什么诗?眼前所见,他心中有感,也口占成诗,绝对是他本人地即席之作。梅振衣开口时,目光有些朦胧,不像是在吟诵更像是在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