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环和重案队的鉴证人员正讨论着弹头,两枚七七的制式手枪子弹弹壳。而从收款员身上取出来的,却是四枚未致命铅弹,根据仆倒的方向,是两支枪从前方两个方向同时射,过了五分钟,陈十环得出第一个未确定结论,一支七七式手枪、两支高压瓶驱动的汽枪。
交通监控上未留下影像,重案队出警的根据四周可能的逃跑路线,检查了十二处摄像探头,果然有四个属于人为破坏,不过没有那么巧妙,直接是最笨的办法,剪了线,被剪的线头依然如新。
现场的鉴证进行的很仔细,也很快,这种公众场合容不得这个场面久留。拍照、摄像、测距,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个死难者被装进了尸袋运上了警车。肖成钢确实胆大,傻模愣眼地从头到尾看着,反正就是觉得没啥可怕的嘛,负责鉴证四个人里面就有一队的谢法医,正大致记录着现场勘查结果。肖成钢正待找不知道已经钻到哪里的简凡,不料旁边有人一拍肩膀喊了句:“成钢,怎么你一个人傻站这儿。”
“等简凡呢。人跑那去了?”肖成钢一看,是重案队的胡丽君,还有一个年轻不大的矮个,也打过交道,叫张杰。
“在门口愣呢,我们说话他都不理。”张杰笑着说道,第一次伪钞案就认识一队的这么个小警察了,今天打着招呼,人跟傻了似的,谁也不理。
噢,听得这话,肖成钢马上要走,胡丽君赶紧地喊住了,问着怎么回事。肖成钢嘿嘿笑着说了句:“胆小呗,一看这场面给吓傻了……嘿嘿,刚才趴那儿吐了半天………”
“不会吧?简凡还胆小?”张杰笑着问,伪钞案里表现得如此勇敢,不怕活人倒怕死人?
“你等等,我去跟他说,张杰,你找6队汇报一下,成钢,你等着我……”胡丽君一听这原委,有点急色地奔着出了门卫值班的岗哨,一眼看着简凡还蹲在门口,瑟缩在一角,神色里有点戚然,像大病初愈一般,看了胡丽君一眼,也是没有说话。虽然想到过可能的情景,但真正一见之下,还是有点受不了。
现在不用怕消化不良了,该吐得已经吐得一干二净,想吐都没得吐了。
“跟我来……”胡丽君看着这等畏畏缩的样子,有点来气,不容分说要拽简凡起身,拽了两次,不过简凡的力气不小,死活没拽动。干脆放了手,悻悻说道:“死者被运走了,我带你去看看伤员。怎么,活人也不敢看?”
简凡一听这话眼睛动了,向上抬眼着看着胡丽君劲装一身,腋下鼓鼓囊囊,就像那次出警到高路上一个样子。那一次是被她激起了勇气,不过这一次,估计就是重现上一次的光景,都不会再有奇迹生了。难受,简凡只觉得无比难受。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了两具尸体,只觉得说不出来的那里难受。
“站起来……你腰折了是不是?你连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站起来……”胡丽君叱了句。杏眼圆睁着,抬腿就踢,一脚踢得简凡被惊得直起身来了。
“走………”胡丽君二话不说,拉起人便走,进了医院大门有不少警察围着,简凡有点不好意思,悻悻的甩脱了胡丽君的手,跟在背后。绕着过了案现场,简凡一看尚余的血迹,目光被那摊血吸引着,既不想看,偏偏又不得不看,腿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步子了,胡丽君是又气又好笑,再次上前拽着进了医院大楼。
拉拉扯扯直上了医院的三楼,到了重症监护的大玻璃窗前,胡丽君把简凡往前一推,指着里面:“看看她……”
隔着大玻璃窗能看着一个脸上扣着氧气、颈部插着管的女人,唯一的生命特征是仪器上不断显示的心电图。另一个男的更惨,整个脸部被包住了一半,看样伤到了眼睛。
胡丽君看着简凡脸上的怀疑,双手叉在胸前,一惯的英武动作,不过话里却是有几分黯然地说道:“这是两名幸存的受害者,银行的提款员,女的叫宋丽丽,伤在腹部和颈部;男的叫王国民,伤在眼睛和腿部……小姑娘才二十二岁,刚参加工作,还没有你大………对于死者和伤者,大原市的所有警察都有把歹徒缉拿归案的责任………看看他们,你躲一边,脸红不脸红……”。
刚刚翻江倒海吐了一番的简凡总算歇过来了,不过神色里还是有几分难为,嗫喃地说着:“胡姐,我没躲……我,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死人,就电视上见过,电视上那是假的,谁见过真的呀?我……忍不住我……”
看看有点生气的胡姐,再看看病床上监护着的受害人,再想想案现场的惨状,让简凡的心里直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怜悯、愤恨、恐惧、紧张交织成了复杂的情绪,或许正是这种复杂情绪挑起了胃内容的变化,直接导致一个后果:呕吐。
“哎,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胡丽君看着一脸期期艾艾的简凡,摇摇无奈地笑笑。
“这……这总不能看见死人没反应才算长大吧?”简凡悻悻摆着头。
胡丽君突然问了句:“你看到什么了?”
“我……”简凡愣着眼,愣了半晌说道:“一个脑后中弹,半趴在车上天灵盖被掀了,白……白的、红的流……流了一地;还有一个仰面躺着,眼睛成了一个大窟窿,这是有人在背后开枪,距离不到十米……”
胡丽君眉毛蹙着:“你害怕还看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