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去取琴的工夫,陈萍儿便引着宁修往假山走去。
以她的话说,假山上的风景最好。入夜后在假山上的凉亭中听琴赏月却也是一桩乐事。
对于佳人的提议宁修自然没有拒绝。今日他本就是来听曲的,自然要把心情放轻松些。
却说宁修和陈萍儿拾阶而上,很快便爬到了假山山顶。
陈萍儿将宁修让进了凉亭,这才轻移莲步跟了进去。
“听宁公子的口音,似乎不是南京本地人。”
陈萍儿柔声说道。
宁修心中暗道厉害,他虽然有些湖广口音,却也不明显,这陈萍儿竟然能够一下分辨出他不是本地人。
......
......
“是啊,我从荆州来。”
宁修倒是没有对陈萍儿隐瞒身份,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荆州?”
陈萍儿神情一滞,喃喃道:“好远呐。”
“我来南京是受人之邀,总归是要来的。”
说话间的工夫海棠和另一个婢女抬着古琴来到山上,将琴放在了亭中石桌上,之后便恭敬的侍立在一侧。
“奴家这便给宁公子弹曲。”
说罢陈萍儿便在石凳上坐下,调整了一番姿势开始拨动琴弦。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宁修前世便对琴艺有过一些研究,这一世也看过不少古琴谱。
阳关三叠的古曲有很多版本,陈萍儿弹得这一曲应该是宋代乐师改编的,却是十分凄美。
这样一古肃风格的曲子在月夜弹来确实很有感觉,陈萍儿的琴艺又很高,轻拢慢捻抹复挑,宁修听得如痴如醉。
古人说古筝是弹给别人听得,古琴是弹给自己和知己听的,真是诚不我欺。
一曲弹毕,宁修仍觉得余音袅袅,感慨道:“萍儿姑娘的琴艺果然了得,这阳关三叠的曲子少有人能够弹出这种感觉。”
陈萍儿莞尔一笑。
“其实琴弹得好坏也看感悟了,悟的多了琴自然弹得好。”
别人说这话或许有装逼的嫌疑,但陈萍儿不会。她是风尘女子,整日强颜欢笑与人陪侍,一年的经历抵别人十年,说是把人生看透了都不为过。
宁修顿生一股怜悯之情,可他也知道这世上像陈萍儿一样的女子还有很多,这都是命呐。
宁修又叫她弹了几曲子,其间陈萍儿也小唱了几,气氛倒是融融。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女子,就该认命的。飒飒妹妹这般挺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宁修如遭电击一般僵住,嘴角微微勾起问道:“飒飒?你说的这人也住在天香楼吗?”
陈萍儿点了点头道:“是啊,她刚来楼里不久,吴妈妈让她学着接客,可她抵死不从,每日少不了一顿毒打。哎,这是何苦呢,即便逃得了一时,能够逃得了一世吗,来了这里就得认命。”
宁修心道不会这么巧吧,他在浔安镇遇到了一双窃贼,其中一人便有个妹妹叫飒飒,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难道是重名?
宁修顿了顿道:“萍儿姑娘可知这飒飒姑娘现在住在何处?”
陈萍儿虽然对宁修问这个问题感到很疑惑,还是和声道:“便在紧邻我的那院子里,不过宁公子想要见她恐怕不容易。吴妈妈说了,在把她调教服帖以前,绝不能叫她接触到客人。”
虽然宁修不愿意往最坏的方向想,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修唯有亲眼所见才能放下心来。
“还请萍儿姑娘想想办法,安排宁某和这位飒飒姑娘见一面。”
“这......”
陈萍儿紧紧咬着嘴唇,显然有些为难。
以她的身份安排宁修与飒飒见一面倒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只会激起飒飒更大的恨意吧?
“这位飒飒姑娘宁某可能见过。”
宁修一字一顿道:“若她真是宁某所识之人,我绝不能容许她流落于此。”
这句话终于让陈萍儿下定了决心。虽然她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但飒飒的人生却刚刚开始。
假使这位宁公子真的见过飒飒,或许能把她从这火坑中救出呢?
“好吧,奴家来安排。”
说罢陈萍儿便转向海棠,冲她低声吩咐了一番。
“宁公子,你且跟这婢子去吧,那地方奴家不方面去的。”
宁修冲陈萍儿抱了抱拳道:“多谢了。”
他与海棠先后下了假山,被引着穿过两道月门,来到一扇有些破旧的小院子前。
海棠上前敲了敲门,便有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子来开门。
海棠径直将一些碎银子塞到老婆子手里。
“我家小姐说了,请这位公子见一面飒飒姑娘,还请通融则个。”
老婆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人,便一咬牙道:“罢了,谁叫这是萍儿小姐的吩咐呢,老身便答应了。”
宁修大喜,心道陈萍儿在这天香楼中说话果然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与海棠被老婆子让进院中,沿着青石板路一直疾行,在一处厢房外停了下来。
“公子,只许看一盏茶的工夫,看完就得走。不然若是叫那些恶汉打手看到了,反倒是害了飒飒姑娘。”
海棠冲宁修提醒道。
“知道了。”
宁修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老婆子开锁。
老婆子一番捣鼓,门上的锁终于被启开。
宁修一振袍衫,跨步迈了进去。
屋内很黑,并没有点灯燃烛。
宁修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