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悬垂,白银素裹,好一场大雪。
厚实的雪层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都能让人感觉到浓浓的湿意。
王川把房檐下蹦蹦跳跳探够檐角垂冰的幼童赶走,到六扇门前跺了跺脚,鞋上沾染的雪块随之而落。往远跑走的幼童把拽下来的冰锥排进嘴里,欢笑不止,不知道有多高兴。王川瞧他们消失在拐角,轻轻呼出口气,白雾升腾。
今日是王川当值,他已在外披雪而行,转了一天。灰蒙蒙的天空里雪片随风飘游,看不清天气,但天总是快黑了。
梁捕头夫人梁氏昨日离家,至今未归,王川已找了整整一天。与梁夫人同行的还有南海掌门夫人毕氏,也是没个踪影。那毕夫人来京省亲,却和梁夫人一同失踪,两家都已急坏了,京城里外散开去找。
王川门中当值,自然不能离京,帮着在京中寻找,通知了京中四区各衙门,让四区衙门帮忙。
可是一天下来,不论王川还是梁捕头、抑或毕夫人亲戚家属,都一无所获。
王川回到门中,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没,顺道瞧瞧有没有人上门来报梁夫人和毕夫人的踪影。
“老王,梁捕头来消息了,叫你不用找了。”
门中收拾穿上风衣,刚准备离开的同僚说道。
王川微一惊讶:“梁夫人回来了?”
“是。刚回来没多久。那南海掌门夫人也回来了,听说在南方住惯了,不耐咱们这边的天气,给懂病了,赶紧回家休养去了。”
那同僚说着出门,边道,“梁捕头说回头做东叫你吃饭。到时候叫我一个啊,我也蹭一顿酒吃。”
“好说。”
王川卸下风衣,进了门去。
那同僚说完便离去了。身上卸了一件事,王川一身轻松,到偏堂热了壶水,坐下来喝。
大冷的天,从外回来,喝一杯热水,吃一口热饭,是再好不过的享受。
可惜这时候饭堂里饭还没好,自己只有先喝水将就。
“小王!小王!跑哪去了?”
门外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王川微微一讶,梁夫人怎的没回家,跑这里来了?
出了门去,王川看到梁夫人大刺刺走来,梁捕头在她旁边,提着个不小的食盒,神色有些不愉。
“梁捕头,梁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王川上前从梁捕头手里接过食盒。
梁捕头道:“你嫂子感激你劳累寻了一天,特地过来请你吃饭。咱们到饭堂去吃。”
梁夫人竖剑般的浓墨双眉杀破雪夜,在王川眼前连连飞舞:“我和毕夫人去莲花观,却害小王你这不相干的劳累一天,咱们着实过意不去。正好今日回来也迟了,我就和老梁商议过来做东,招待你吃顿晚饭。本来打算到隔壁酒馆的,但老梁说你今日当值,不宜在外吃饭,所以咱们就从隔壁酒馆弄了些饭菜来。只是老梁念你当值,没有弄酒,你可莫要嫌弃。”
“嫂嫂说哪里话?大雪天的还牢梁捕头和嫂嫂过来,小子已经过意不去了,怎还敢嫌弃?”
王川说着与梁捕头、梁夫人同进了饭堂,边问,“不知嫂嫂这两日和毕夫人哪里去了?我们怎么哪里找也找不到。”
梁夫人帮忙把食盒打开,盒中一层一层放了好几碟菜。隔壁酒馆老刘家回去成了个婚,想是喜气加持,如今回来,手艺有所上涨。这饭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三人摆好饭菜桌前坐下,梁夫人偷眼看了看厨房那边,见大厨还在忙活没有过来,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此事事关私密,我与你们说了,你们可别跟别人说。”
这话王川前世听过不知多少了。这句话就像是病毒咒语一样,在念动咒语,就能开始传八卦了。往往说这话的人对八卦传播的贡献最大,他会和每一个被传播对象说一句这话。
不过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王川和梁捕头都是一样的想法,同时点了点头,说道:“放心,我们六扇门的,嘴严实着呢。”
梁夫人放心下来,讲道:“其实,我和毕夫人是去了城外莲花观。毕夫人成婚这么多年,一直无子,听说莲花观普祥真人十分灵验,毕夫人难得来一次京城,就拖我带她去莲花观。那求子好像挺麻烦的,我们在那里睡了一宿,今日才罢。回来迟了,叫你们担心了。”
梁捕头脸色有点奇怪,跟问余春发供词听到余春发说起瓶姐儿时有些像。梁夫人说话时,王川忽然听到两阵磨牙声。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说毕夫人呢,怎么好端端的梁捕头和梁夫人都磨牙了?这不合逻辑。
“原来如此。”
王川忙说话打破僵硬气氛,“那嫂嫂与梁捕头都劳累了两日,想必也累了。咱们快快吃罢,好叫梁捕头与嫂嫂早些回去休息。”
三人闷头吃饭,都没再多话。僵硬的气氛蔓延到了整个饭堂里,让厨房里师傅柴火都没照看好,做饭做得做得熄火了。
王川尽量忽视梁捕头夫妇,认真吃饭,津津有味。
梁捕头的状态他能想通。瓶姐儿至今还在刑部大牢里没出来,不管这位fēng_liú成性的姐儿在牢里是否风生水起,梁捕头情绪看来都受了影响,这段时间一直不太好。梁夫人又因旁人之事未和梁捕头说一声,就一夜未归,梁捕头脸色怎么能好得了?
但是梁夫人为何咬牙切齿?
难道莲花观那普祥真人搞出了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