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往上爬,摸黑前进,要么待在这里过夜。
步步逼近的暴风雪正来势汹汹,暴风雪无情,随时可能刮飞他。
在毫无屏障的情况下,如何在凹碗上熬过暴风雪的侵袭,不被风雪刮飞,的确是个天大的挑战。
少一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地转动脑筋,得出一个判断:至少,在天黑或暴风雪来临前,他可以退回到坡段的中途。
他没有时间休息,更没有时间再犹疑于后撤还是原地待命。少一随即重整石爪上残留的冰雪,展开了漫长的下山之路。
他的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很多,主要是因为他一直在花时间慢慢前进,天黑了,掉入冰缝,或者一松手落入冰雪深渊的几率变得更大了。
少一把持着自己的速度,依靠冰爪稳扎稳打,不断地下滑。
突然,手上感觉一松,石爪一个没抓牢,少一惊呼着从岩石上下滑而去,随着加速度,他知道,自己已经飞出去了,开始自由落体了。
“呼啦——”雕飞长空,尖喙叼住了少一的衣领,一路飞翔着,将少一稳稳地摔在那个半坡处的平台上。
一只锦鸡羽飘忽着回到了少一的手中,少一惊魂未定地看着飞远的老雕。
当少一重新进入洞里,天已经全黑了,风呼呼地吹着,天上开始下起了大雪。
值得庆幸的是,风雪偏斜地扫过凹洞,使他免受了风雪的正面摧残。如果没有这个地方让他躲,那么,他活过今夜的机会将是微乎其微的。
风雪的威力愈来愈强了,洞口甚至被雪给封住,不过还好,有雪阻隔着强风,虽然少一饱受煎熬,但也因此没有被冻死。
少一用手臂穿破日益盖满洞口的厚雪,让空气进来,然而,雪越积越厚,他只得越挖越远……
终于,他从头顶洞口处纵深几尺深的气孔向外张望,微弱的阳光缓缓地投射了进来。
然而,洞**入的暖光实在太弱小、太单薄了,少一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开始出现间歇性的发抖状况。如果没有足够的暖光带来能量,少一很快就会冻死在这里。
他出于自救,奋力打穿雪洞爬了出来,大地早已经成了一片银色世界,结冰的岩坡也完全被积雪所覆盖。
少一明白这场暴风雪还不会停歇,为了不至于被雪埋了,他毫不迟疑地穿上雪鞋,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雪洞。
踩着缓慢的步伐,他谨慎而忧惧地走在白皑皑的岩坡上,告诉自救说,也只有走出来,才能让麻痹、困睡的自己清醒过来,只有走下去,才不至于在安眠中甜甜地死去。
少一不停地走,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爬不过那座山了,他知道他可能经过两天时间的冻饿交加,他的体力只会骤减,可能不会再恢复了。
尽管这样,少一还是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眼前,山上的大雪崩塌而来,少一手里攥着金羽,想象着自己就是一只高飞的锦鸡,向老雕问候,向大山问候……
此时,少一望上去,在不可及的冰瀑之上,一大块雪川仿似一条美丽的棉被,在缓缓地、无声地掉下冰瀑,如飞奔的骏马、以泰山压顶之势盖向这个半山坡的平台……
醒来的时候,少一还站在原地,周围都是倾覆而下的积雪,雪浪掩埋了他,只留下头顶和一双眼睛。
他,快要被大雪给全部掩埋住了,快要窒息了……
这个关键的时刻,不知怎的,一股连自己都很讶异的力量自体内生出。少一大喊一声,他充满力量,破雪腾出,仿如一只雪豹……
第一次,少一觉得自己的身心与高山、雪地、与冰瀑布如此神奇地协调一致起来,他的一举一动变得轻松顺畅,风雪的存在不再对他产生生死威胁,风雪成了他的儿时玩伴。
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体虽然走在生死的边缘,却能像一只完全适应环境的动物般,真正优雅地行进在自然的冰雪中。
原来,他也有光。
让自己和所有发出微光的,比如老雕、比如风雪,比如杉树林一起产生亲近,产生了同为一体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少一于绝地而重生,顿悟到一点:他有着从杉霸公那里学来的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经验,正因为如此,自然教导了他,正因为如此,沼泽放开了他,大雪放走了他……
雕飞天际,兔舞莽原,杉立万年……
自己本身也有光,少一第一次不再觉得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