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日忙前忙后的咕咕自然是看不上少一这一套“平湖秋月”,认为他完全是作威作福的老爷作风。什么望星星啊、收集雨滴、扒木头的纹理啊,在咕咕眼里那都是没用的事体……
耿丁打趣道:“少一,回来也三天啦,通共你说的话不超过十句,难道话匣子都被熊瞎子当蜂巢给吃了?”
少一抿嘴一乐,知道村长是在调侃他。要知道,他可在咕咕那里立了大功,扛回来的蜂蜜在咕咕的妙手厨艺下真是让三人大快朵颐。
咕咕说:“我就知道你在甘花溪深处找了个洞穴猫着睡觉挨过了八十一天,宅到家了对不对?”
少一还是但笑不语。
咕咕见少一不搭理自己,她自顾自气哼哼地回了灶房。拿起那根新得的银杉木一通敲击穴位。
落木萧萧的清音连带着畅通的穴位终于让咕咕重新心清气爽起来。
少一慢条斯理地开口了:“村长,我不言不语,那是因为我感受不到周遭的变化。这全无变化,让我的心原地踏步。”
耿丁听完,先是眉头一紧,他捻起一缕银白的胡须,继而陷入了深思……
过了很久,连少一这个闷人都看不过去三人之间的沉默了,他打断了耿丁的思绪:“村长,你怎么这般神情,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嗯,哦!”耿丁回过神来:“没,倒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只是感叹,你才不到六岁的小人,连基本的打猎都没经历过,竟然能发现和体会到周遭的‘繁情’?!”
耿丁柔和的眼光望向少一,让少一倍感温暖。
距离神医摸鱼子把少一送到大堰河村,已经五个寒暑有余,少一无时无刻都处于耿丁悉心的关怀下,他总能感到这无形的呵护。
“村长,什么是繁情啊?”少一问。
“繁情就是万世以来万物皆有的情感,以及对这个情感的抒发表达。
“你看,刚才天边那一行南下的大雁,它们组成队形,每年都在同一个时间南渡。这,就是万种繁情中的一个表现。
“还有,你不是喜欢看一滴滴的水在檐角饱涨,然后落入瓦罐吗,当发出‘咕咚——’一声的时候;再有,那村口不知储备冬粮的寒号鸟所发出的倾尽一生的歌唱……这些,都是繁情的所在。
“要说,这世间最美妙也是最难懂的繁情还当属人类男女之间的情感,啧啧!哦,当然啦,你还很小,不懂这个。”耿丁说着说着发觉好像跑了题,幸好自己又及时给拉了回来。
让耿丁这么一说,少一突然想起入山之前咕咕给他的那个用力一抱,他心头一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男女之间的情感。
少一虽然想了一下,却依旧不知所以,他耸了耸肩,随即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
“繁情是什么东东?能当饭吃吗?!”咕咕淋干了盆里的青菜,她刚蒸上了米饭,这会儿就开始炒菜有些早,于是她决定抱着银杉木先去打坐,她走过这二人身边时忍不住就“繁情”这个话题嘟囔着。
咕咕一向信奉自然主义,对繁情这种话题很不“感冒”,本着想吃就吃,该睡倒头就睡的精神,一切矫情、伪饰在她这里都没有市场。
“繁情?世界最初不是一个‘一’吗?怎么就千变万化出这么精彩的种种繁情的?”少一一脑子疑问。
他边想边和耿丁探讨着,说:“村长你说,这天底下的‘繁情’还真的很闷骚哈,明明万种风情,可每一种美好都既不邀宠,也不扎堆儿,兀自根据自己的性情,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舒放、来表达着。
“村长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要不怎么孔雀在深山里独自开屏,猪笼草偷偷食昆虫,田二爷沾沾自喜偷看洗……?”
耿丁瞪了他一眼。少一见状,赶紧打住,但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重新换了个例子,继续忙不迭地说了下去:“看来呢,这繁情啊实是万物的本性,天地既生‘我’,‘我’若不表达自我就憋得慌,村长,就跟我现在对你唠唠叨叨个不停一个样。
耿丁肯定地说:“的确……你看,万物汲取了阳光雨露,定要自我生长、壮大……就更有了‘万物生长’、‘万物留情’这种种止不住的力量。”。
耿丁因着“繁情”这个话题,想起了自己那过世的媳妇对自己的种种好,不禁悲从中来。他定了定神,继续引导少一,说道:“繁情只为自己而生长、而表达,可是,这表达一旦出现了,就已经是自然的一部分了,不啻为一种天地间存在的能量了。”
少一听后恍然大悟,说:“哦,怪不得呢,繁情本不需要他人关注,可是,他人却能在发现那‘繁情’时被感动到、被影响到。这就好比我吧,孤山之巅的冰雪千万年来始终沉默着在那里,可在我看来,我没到它跟前,就不能识破它的面貌。
“孤山之巅的万年雪虽然是自我的,自成趣味的,不需要别人关注它,但是我这个‘他人’喜欢看它的雪巅,爱它的风景,就不知不觉被它感动了。本来,雪巅和我没有联系,但是因为有了一个攀登的事情,也就和我有了某种联系。所以呢,雪巅自己并不知道,但实际上,当我远远地眺望到雪巅时,我就觉得它的存在就是在等我,等我再回去。”
耿丁听了少一的感悟,若有所思。
少一仍然自顾自地继续思考着这个话题:“村长你说悲欢共荣的你、我、他,所有万物的‘繁情’,合力在一起,是不是积少成多,也成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