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福寺山门大开,寺内空荡荡的,榆钱大小的树叶被雨滴钉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佛前的蜡烛摇摇欲坠,随时有被冷风吹灭的可能。
望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佛像,少一面部的表情依然和出大杂院时一样,没发生任何变化。
他凭着直觉从右侧绕过大雄宝殿,直奔殿后的柏树林。
柏树林很冷,确切地说四处弥漫着入骨的寒气。雨在少一入山门的时候渐小,此时已完全停了。夜色里团团水汽在粗壮的树干深处飘荡,让人有身在仙境的错觉感。
一路杀至此处,少一脸上的平静如水的表情终于有了显著变化,他望着树林深处那棵倒在地上的四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古柏,倒不是畏惧,更没有警惕可言,他只是稍稍捏紧了手中的少康剑。
他转身对走在身后的龙羿说道:“我知道她在哪?”
少一并没有急于走出阴冷湿寒的柏树林,他仔细打量的古柏倒地的方向和树干附近的脚印,欣喜地说道:“应该是这个方向。”
……
在柏树林的边缘少一和龙羿发现了雨水冲刷过后残留的血迹,还有一块白色的面纱,这面纱少一并不陌生。
“这儿有脚印,是通往藏经阁的。”龙羿说着便迈开步子向藏经阁而去。
“哗——哗——”
穿过一排排沉寂如佛像的寮房,一声声有节奏的大扫帚扫水的声音迎面扑来。
整个荐福寺唯一亮灯的一处低矮的小房子前,满身布丁骨瘦如柴的老和尚挥舞着手中稀稀疏疏的竹扫帚扫房前的一潭积水。
有余扫帚过于稀疏,老和尚一下一下不厌其烦地试图将积水潭中的雨水赶出去,然后他每一下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积水潭中的雨水没有一滴被赶出去。
“师父,您这是何意?”少一上前合掌问道。
“老衲要将这些水赶到那一口缸里去。”老和尚笑道。
少一发下在距离水潭七步之遥的地方有一口大水缸,他忍不住笑道:“照师父这样,永远也无法让这些水到那口水缸里去。”
老和尚笑着继续用竹扫帚扫水,不再理会一旁的少年。
少一见龙羿已转身向藏经阁走去,回头望了一眼相貌平平的老和尚合掌离开。
“天地有情,万念向佛,慈航自成……”
此时老和尚已在百步之外,然而他口中念叨的十二字却仿佛就在跟前。
就连一向不信神鬼诸佛的龙羿也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老和尚兀自隆起手中的竹扫帚,画出一个弧线落在那口水缸上方,地上那潭积水奇迹般化作一条水龙飞出水潭落入水缸之中。
老和尚笑着捋着一撮稀疏的胡须望着少一,眼神中流露让人难以琢磨的神情。
少一四步并作两步走冲到水缸前,借着窗户透出的烛光,可见半缸清澈的雨水尚未平复,再回头看老和尚用竹扫帚扫的地方,只留下一片水的印记。
“咦!师父怎么不见了呢?”
“哈哈哈——”
老和尚盘膝坐在门口平静地望着少一,少一上前拱手作揖问道:“敢问师父佛号?”
“老衲只是个扫地的,无名亦无号。”
“呃,那么师父可知那林子里的柏树是怎么倒的?”
“不知——不知——”老和尚摇摇头回答道。
“咚——”
房檐上一滴水突然落入水缸里。
“师父,水滴入缸。”
“是你入了水缸还是水滴啊?!”
少一再次看了一眼水缸,除了雨水之外别无他物,于是合掌拜别老和尚。
龙羿不懂禅机被少一和老和尚对话绕的云里雾里完全不解其意,少一走到跟前却说:“咕咕已离开荐福寺。”
龙羿虽不懂参禅悟道,但知道,柏树林中发生的事情没有谁比这老和尚更清楚。
……
此时荐福寺山门已被清一色身穿黑衣手持秋雷刀的禁军团团围住,龙羿一眼看出那高头大马上坐着的是王子玑羊,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少一忙将其拉到天王殿一侧说道:
“今晚不太对劲,前番是镰刀帮,此番又是禁军……咱们还是绕道避开的好。”
少一见龙羿语气不对不解地问道:“我的双剑均已登记注册,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杀了几个地痞流氓他们还要拿我去问罪了不成?”
当日龙羿接到大将军季浩的委派,保护从西山而来的两个娃子少一和咕咕。离开代地之时,季浩再三叮嘱决不能让少一和王子玑羊相遇,季浩虽未说其中缘由始末,龙羿从他眼中能看出此事的重要性。
而此时山门外偏偏正是玑羊。
……
少一望着山门外黑马上的那个衣着华丽,面容和自己一般瘦小的少年,很不舍地转身虽龙羿离去。他多半已经猜到了高头大马上的人是谁
翻过枷蓝殿后面的一道围墙外面便是天河市。此时已过午夜,街上除了打更兵和巡夜的士兵外见不到半个人影。
然后少一从荐福寺的围墙上跳下来时的的确确听到了几声清晰的脚步声。
此时夜空已经放晴,一弯新月在多多云彩之上俯视着整个云中城。
少一听到的脚步声是追着咕咕和阿娜尔的两个禁军发出来的。此刻咕咕已经上了朱雀街……而玑羊才刚刚离开荐福寺……少一和龙羿远远地跟在那两个禁军身后。
……
“等等,你听。”咕咕神色紧张地对阿娜尔说道。
阿娜尔还没来及去听,脚下便开始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