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梓川愣愣地看着地上,那不到四尺长的侏儒尸体。实在难以置信,这便是擎天魔王的真身,他回想起落霞城初见时,那身高三丈威风凛凛的天魔法相,又是一阵错愕。
“岑叔叔因为侏儒之身,一直备受嘲笑。在修炼天谴降魔功时便引天魔入体,忍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一直维持战斗法相。世人都以为那个威风凛凛的天魔便是擎天魔王,却不知岑无忧其实身高不过四尺。”陌颜抱膝而坐,看着侏儒尸体悲切地说着。
贺梓川知道引魔入体是东海魔宫天谴降魔功的独特法门,这项法门威力强大,但弊端也很明显,最突出的弊端就是,当施展门功法之时,施术者将承受引魔本身的痛苦和情绪。因此极少有人会选择天魔这类十分极端的魔头,更不会在非战斗时维持战斗法相。看来即使是威震天下的擎天魔王,在面具之下也是柔软和自卑的。
简陋的篝火上,几缕火苗小心翼翼地跳动着,似是也在这风雪夜中挣扎求存。明暗不定的火光映衬在陌颜雪白的脸颊上,让她看上去更填几分凄然。
陌颜透过破庙漏空的屋顶,仰望着黑灰色的夜空,回忆道:“大概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母亲被中原聚灵山的高手杀害。父亲痛不欲生,将我扔在群狼环饲的魔宫,独自一人踏上复仇之路。那时候他刚刚接任魔帝不久,地位还不稳固,魔宫中有不少牛鬼蛇神想要通过谋害我,来给父亲致命一击,好让父亲方寸大乱死在中原,然后他们再去争夺大位。
开始的时候,父亲余威尚在,他们还有所收敛。但随着父亲一年未归,有异心的家伙们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肆无忌惮。有时候一晚上会有好几拨人前来偷袭。我就躲在阵法里,听着外面厮杀的声音,透过小窗,看着忠心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害怕极了。
那时候我恨父亲,恨他爱母亲胜过爱我,恨他为了报仇不顾我的死活,更恨我为什么会生在一个如此血腥恐怖的地方。
我以为这种恐惧的生活没有尽头,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都解脱了?直到岑叔叔回到魔宫,他就像一尊天神一般,挡在我的闺房门口,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便再没见过有人胆敢造次。
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张恐怖的天魔巨脸朝微笑,说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时的样子。对别人来说天魔是如此恐怖,见到他便意味着灾祸和死亡,但对我来说,那天魔却是如此亲切,只要能看到他我便会感到安心。
十年后,父亲手刃仇人归来,在魔宫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将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们彻底铲除。但那时我已是接近双十年华的少女,看着那个满身血腥的陌生男人,实在无法将他与父亲这个温情的字眼联系起来。
或许是出于亏欠,父亲对我予取予求,但我最依赖最亲近的,还是岑叔叔。是他为我开蒙,教我修炼,是他让我有了温暖的童年,是他把残酷、血腥、冰冷的魔宫变成了我温馨的家,也是他一直守护着我,让我敢到处放肆捣乱。
我以为这天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无论我如何任性妄为,他都会帮我善后,就算我调皮闯祸,他也顶多对我吹胡子瞪眼,但却舍不得对我说一句重话。
可是这一次……这一次……在弥留之际,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沫儿,岑叔叔无能,不能再守护了你了,今后就要委屈你收起任性,小心行事了。你要努力修炼,保护好自己。’
那时候我多想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多么依赖他,多想叫他一声父亲。可是他的元神却就这么消散了,没有留给我半点机会。”
陌颜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泪水无声滑落,凄楚之色令人心痛。贺梓川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静静听着她的诉说,那是陌颜心中最珍贵,也最真实的烙印,贺梓川对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语气都倍加珍惜,恨不得将之铭刻于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陌颜幽幽开口道:“小七”
“嗯?”
“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陌颜靠在贺梓川胸口说到。
贺梓川沉默片刻,低沉地说道:“我出身贺家,就是前不久被灭门的那个贺家……”
“对不起……”
“没事的。贺家啊,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为金川输送修炼人才,然后在金川的庇护下攫取利益。贺家的每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修炼而存在的,如果你是修炼天才,那么你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恣意妄为也不会有人在意。但是如果你资质平平,那么你的父母会嫌弃你,你的师长会讨厌你,你不会有朋友,地位甚至不如一条看门狗。”
“小七你一定是修炼天才吧?”
贺梓川苦笑道:“不是,小时候我资质一般,根骨也不算上乘,除了嫡出没有任何优势。”
“那你是如何成为金川清风剑的?”陌颜惊讶地问到。
贺梓川双眼泛起一丝迷茫,回忆道:“我小时候父亲早逝,母亲孤苦懦弱,而我自己又绝非天才,如果不想在贺家像条狗一样活着,便只有勤加修炼。其实那时候没日没夜拼命修炼,只是想让母亲每月领到的仙玉稍微丰厚一些,不再受人白眼,不再受人欺凌。
有一晚我半夜起床,看到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独自抹泪,我很心痛,想去安慰她,却没想到她是在父亲的灵位前哭诉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不能让她抬头做人;哭诉因为有了这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