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师爷团团乱转了半日,无奈下又跑去郑府通气。于是在郑老太爷授意下,带着郑把总跑到客店苦等沈成……
离开客店后,窦师爷琢磨出了沈成息事宁人、又两不相帮的态度,顿时宽心不少,对于松针子的敌意,也不怎么在乎了。
至于金昆,看样子要一同去永冬京,却让他有些不安:自己下过狠手,却没能斩草除根,真是后患无穷啊。那小子现在不值一文,但去了京城后,难保不靠上安国王那颗大树。
一想到安国王,窦师爷心中犯起了嘀咕。他深知那是何等人物,只怕跺跺脚,就能让西寒风云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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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师爷带着褚守白,回到了窦宅。
他叫来管家,问表少爷醒了没。昨日在客再来死等沈成,就郑召一人说连续熬夜、实在撑不住,跑到了窦宅睡觉。
管家回道还没。
窦师爷忍不住数落了几句:这个懒货,白费了家传的绝学、自己的根骨。想当年,大内兄一样是公子哥儿,在长白关什么苦没吃过?也没见他叫过半声苦,结果和我姐生出这么个儿子。
管家又禀道,那姓张的汉子昨夜又来了,现在还在老爷屋中。
窦师爷听得又惊又喜。
他还不知道守备府已经撤了通辑,就请褚守白先去休息,又让管家赶紧去叫醒表少爷,让他带上家伙来找自己。
回屋后,张仕卓果然在,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满眼都是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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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沈成师兄弟俩。
松针子看着窦师爷等人离去的背影,不屑道:“小师弟啊,跟这种人说一堆废话,有必要么!”
“退一步海阔天空。”沈成笑道,“大师兄当然不怕郑氏,师弟却不想金兄树下仇敌,要知道郑氏根深叶茂,可不是好相与的。”
“依我看啊,”松针子不服气,“你白费了许多口水,不见得好使呢。”
沈成笑笑,不以为然,回房开始收拾东西。
“小师弟啊,”松针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表情神叨叨的,“你眼光还真够毒的。”
“师兄这话怎么讲?”沈成笑问。
“你上街抓贼,居然拣回个宝贝,这还不叫毒么?”松针子道:“这个金昆,你可要好好笼络住了,以后肯定是个得力干将。”
“师兄想歪了,”沈成道:“师弟拿金兄只当朋友,真不是什么招揽。”
松针子回以微笑不语,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这种表情,沈成从来没见过,也无法给他解释明白,简直哭笑不得。
“大师兄,”沈成问:“你怎么突然看重起金兄了?”
“咳,我本来没当回事,”松针子面色少有的凝重,好像说的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昨日我亲眼见了,才知道你说的没错,这小子的守技很厉害,十有八九是心盾术呢!”
“哦?”沈成还是头回听说心盾术,便细问起来。
松针子便讲了一通,说心盾术是天赋技,如何的了不起……又说铁松客与金汤尊者有交情,所以他见识过这门功夫……
“小师弟啊,你想想,”松针子道,“万一哪天你又成了少尊,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当少尊卫么?”
沈成这才明白,为何师兄前后态度大变,心中自问:我还能有那一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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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扁担在窦师爷房中,已经枯坐了一夜。
昨日城南家中,他本来只是想收服金昆。那一剑虽然狠,他料定金昆有本事避开。
不想金昆不躲,五牙儿却抢上前,老扁担收手不及,竟然刺死了五牙儿。接着,他败给金昆,却又被放走。
他离开破草屋后,心中空荡荡的,全没了着落,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街上乱走。
老扁担不曾婚娶,也就无儿无女,养了几个孤童,活得十分拮据。
他对他们虽然没什么慈爱,毕竟有的也喂过饭、把过屎。破草屋虽然谈不上温暖,却总还能遮些风、挡点雨。
如今,这个小家却被他亲手刺得稀巴烂!跟着他最久的五牙儿,被他失手杀了……最看重的金昆,已经反目成仇……更小的几个,全被官府锁了去……
老扁担感觉自己又成了孤魂野鬼,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不堪回首的那一日:他离开军营,拖着残躯,形单影只,举目无亲,不知何去何从……
天下虽大,老扁担再一次了无生趣起来。
他无处可去,又来到了窦宅。
仆人早上见他从老爷房中旁若无人地出去,晚上却两眼泛着凶光、身上带着血迹、踉踉跄跄地回来,还是没人敢拦他。
窦师爷一夜没回,老扁担就在房中呆坐了一夜。眼前一会儿是小时候的五牙儿,一会儿是自己练功、金昆在旁偷看的场景。
冷不防间,五牙儿已经倒在血泊里,而金昆看着他,那晶亮晶亮的眼睛中,全是绝望……
老扁担又恨又悔,魂不守舍,直到窦师爷进屋了,他还是纹丝不动、恍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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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师爷端着酒壶,放下后问:“张大哥,你多久没吃饭了?”
“什么?”老扁担愣了半天,道:“我不饿……”
“那怎么成!”窦师爷给两人斟上酒,笑道:“我先陪大哥喝两杯,就传些饭来。”
老扁担见了酒,两眼放光,一口闷了进去。
窦师爷再给他斟上,又问:“大哥还想着回长白关么?”
“长白关?也许吧。”
“大哥想回老家,真是因为要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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