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内的房屋密集,每逢夏季,便是暑热难当。对于城中习惯了辽东夏日凉爽的旗人来说,每到夏季便最难熬的时候。而最近这阵子,京城之中到处是人心惶惶。
从几天前,江南总督郎廷佐密疏报告瓜州失守,请求“速从京师调遣大兵前来,方可恢复瓜州,大江两岸城池亦不致失守”。震动了朝野,原本这只是密报,可在这京城之中又岂有秘密?不过只是当天的功夫,这城中便已经传来了。
眼瞧着江南不日陷落,寻思着今年漕粮必将断绝,这京城的粮食便是一日三翻的涨着价。更有甚者,还有一些旗人担心被点了差,不是不小心“摔断腿”,便是不小心“折了胳膊”。反正就是轮谁也不愿意点差南下。甚至有一些胆小的已经主动打起了包裹,寻思着若是不成,便退回满洲老家,至于这关内,谁他娘的愿来啊,不是热死,就是染疾病死,那一死可都是死一家子。
满人如此,至于那些朝中的降臣,尤其家在东南的降臣,无不是心情惶惶的关注着局势,他们大都是寻思着弃官逃回东南,更有甚者,甚至于夜晚相聚时,无不是泣不成声的言道着思乡反悔之情。
当然,对于这一切,身处于紫禁城中的顺治,都必须装作看不见,一但追究责任的话,到时候,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祸乱!
这会紫禁城中虽说也是暑热难当,可是在殿中总会放上几块冬日时于河中取来的冰块,如此,倒是可以让这殿中不至于那么暑热难当。
不过今天,即便是在清晨的时候,即便是这殿中已经摆放到了,军机大臣照例在勤政亲贤殿早面,现在对于朝廷来说,惟有江南的“匪情”最使朝廷关心,二十一岁的顺治皇上面对着侧匐在御座前、彩花地毯上的大臣们,首先问道:
“有没有江南新的战报来吗?”
对于亲政八年的顺治来的说,现在没有什么比江南的消息更让人牵挂得了,原本他只以为这次海贼“入寇”不过只是如过去一般,是海贼的袭扰,但是在得知海贼居然有数千船之多时,难免吓到了,可他难免还寄希望于江宁的满汉步骑能够击退海贼,可谁曾想到,接下来,他听到的是:江宁提督管效忠率领的两万满汉八旗骑步兵于银山几被全歼。接着镇江失守、江宁危急一连串恶耗传来,只惊得的顺治脸上尽是一片惊骇之色。
听到十几万海贼已经将江宁重重包围之后,顺治的嘴唇更是惊的不住的颤抖着,脸色煞白的他甚至都没有理会朝中的奴才与汉臣,甚至都没有道出一句散朝,便在众人的骇然中匆匆离开龙椅。
“皇上这是怎么了?”
朝中的众臣无不是看着匆匆离开的皇上,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了,而跪着的汉臣,心里更是因为皇上的离开,而心思浮动起来,皇上都到了这份上了,这大清国的天下……看样子真的守不住了!
“守不住了,过不住了……”
离开殿中的顺治在前往太后的寝宫时,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天下守不住了。
两万八旗精兵居然撑不过几天,就被海贼给全歼了,这郑贼委实太过厉害了……
“皇额娘,大事不好了、大事了不好了……”
神情惶惶的顺治前脚刚进宫中,嗓子里冒出了惊恐的喊声,对于他来说,每当碰到什么难事的时候,他总会想到皇太后。
原本正与身近亲近的宫女太监说着笑的昭圣皇太后,听着皇上惊恐的喊声,立即迎了出来。
“皇上,何事如此惊慌……”
“皇额娘,江、江宁守不住了,两万、两万八旗精兵都,都撑不过三日,江,江南不保,到时候京中漕粮断绝,又,又该如何……”
神情惶然的福临甚至紧张的来回踱着步,他一边走,一边言语着。
“皇额娘,若,若是江宁不保,儿臣看,儿臣看,还是及早、及早返回辽东,如此……”
原本面上含笑的昭圣皇太后不待福临把话说完,便立即大声斥道。
“皇上,你怎么可以把祖宗用几十年拼杀得来的江山,竟然就这么卑怯地放弃了?若是祖宗们知道了,他们又岂能在地下瞑目,若是早知如此,早知道你居然如此怯懦,这汉人不过只是稍一作反,你居然就要弃土而光!早知如此当初额娘就真不该费尽心思,保住你这龙椅……”
原本惶恐不安的福临被皇太后的这番当头棒喝给惊呆了,虽说这些年他留连于女子脂粉之中,可骨子里多少还带着些这会满人的蛮气,被皇太后这番斥责之后,感觉极为难堪的他,居然被激起了一阵怒火。怒急的他看着皇太后那满面的鄙夷,顿时怒道,
“皇额娘,儿臣、儿臣……”
猛然一咬牙,福临怒说道。
“儿臣绝不会丢下祖宗拼命打下的江山,断不会把这江山丢给汉人,儿臣,儿臣要御驾亲征……”
“啊!”
原本只是用激将法刺激福临斗志的昭圣皇太后一下被他的要“御驾亲征”的念头给吓到了,连忙阻止道。
“皇上是万金之躯,怎能以身涉险……”
可先前被皇太后一翻鄙薄刺激的无地自容的福临那里容得劝,在皇太后的劝说中,他更是一怒之下,从抽出刀来,然后猛的辟砍桌子,怒目圆瞪的说道。
“皇额娘休再劝朕,朕要御驾亲征,绝不会辱没祖宗,要么击败海贼,要么为海贼所杀,朕意以决,若是谁再劝朕,便如此桌,定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