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难下!
可命难违啊!
又一次,又是因为不剃头,又要砍人的脑袋,闭着眼睛,李老三的手又一次颤抖了起来。
他看着这慷慨赴死的老人,脑海中浮现出了老秀才的样子,两人的相貌在他的眼前重叠着,最终成为了一个人。
可无论如何罪不至死的老秀才,最终还丢了性命,可那老秀才却毫无怨言,反倒是很是坦然,和眼前的这个人是这么的相似。即便是直到今天,李老三还记得那日那人在砍头的时候在那里说了什么。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有时候,即便只是一句话,也能让人铭记终生。
何为成仁,何为取义?
那天,眼看这人跪在那里面南拜别大明朝廷,眼看他闭上双目,闭不住泪水,更有那人的十数位弟子,跪在刑场的一旁,哭得力竭声嘶,这撕心裂肺的模样,简直让李老三触动了。等杀完那秀才和他那些不愿剃头的学生之后,他的心里窝窝囊囊地,从那天起,他就再没有开过笑脸,甚至就是儿子生下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刚生下的儿子,这脸上还是露不出笑来。
“爹……”
心魂浮动间,突然,儿子的喊声,让有些走神的李老三回过神来。他看着儿子,然后又把目光投向那面南拜别大明的张老爷,心里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又来了。
现在又轮到杀这样的头,这让李老三的心触动了!干他们这一行的,最相信因果报应之说,他李老三手快心狠不假,可对的都是江洋大盗,对的都是该杀之人,眼前的这人该杀吗?
该杀的是棚里的那位啊!
余光朝着棚内看去,突然,李老三下定了决定,干完这一趟活,他就辞差了。
李家的刀,从他手里断了吧!
心底这么念叨着,李老三看着这场上的两,这是他封刀以前的最后一趟“红差”了。平生杀过这的英雄,将来待到老的时候,三杯高梁酒下了肚,谈起来也能让他人为这样的好法叫声“好”!
在打定主意之后,李老三聚精会神地,决定要漂漂亮亮杀这一刀。杀老秀才那次,想替他把脑袋连着,却因为手有些发抖,推刃之际,失掉分寸,还是把个头切了下来,一直以来李老三都自觉对不起老秀才。
人家是真英雄!
如今看着跪地面前的张老爷,看着他仰首直立面南的模样,心知这活不好干的他,还是打定主意要干个漂亮的活。
待到“行刑”的令声传来,心知这一刻已经不可再往拖延下去的李老三,微微挫身,搭眼一瞧选好了落刀的部位,轻轻在张益宗的身边说道。
“张老爷,你看右边谁来了?”
张益宗的头微微往右看去的时候,李老三从感觉中知道恰到好处,于是略略加了些劲,刀锋拖过,一刀切下——
两刀两命,利索的让人说不出话来,而利利索索的两刀过后,百姓们朝着那尸首看去时,无不是一愣,只见那尸体居然还跪立着,本应被斩断的脑袋,还垂于胸前,还还着指厚的皮肉。
血喷着,但是却没有身首异处。
这两刀绝了!
汤斌愣愣的看着这一幕,深知刑场规矩的他,又岂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刀连”,可他却说不出话来,最后默默的返回了衙门。
回到衙门之后,汤斌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在那里翻看着史书,静静的看着书,从正午,一直看到了傍晚,时近傍晚的时候,他的贴身家仆汤铭对悄声通传道。
“老爷,京里来人了!”
京里来人?
听着这个消息时,汤斌整个人都被惊呆了,京城里有人来了?
是谁来了?
“孔伯兄,多年不见,一切可好?”
来人一进屋,便显得极为亲自,看清来人之后,汤斌惊讶道。
“子端,您这是……”
来的陈廷敬与汤斌他们虽不是同年,可当年两人却也曾多次一起讨论文章,后来陈廷敬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之后,两人更是多有书信联系,多年来多人的关系一直极为亲近,只不过是陈廷敬京官,而他是乡官。
“这是从何而来?”
汤斌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他想,现在京城既然已经陷贼,那么这陈廷敬十之**也降贼了。如果眼前这人是奉贼寇的命令来这里游说他的,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念及旧情,他必须要为朝廷守好潼关!
“自然是从京城来的!”
陈廷敬直接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那边汤斌的脸色骤然变道。
“子端,你我虽是交好,有些话,还请子端休得提及,若是子端已经从贼,切勿提及降贼之事,若不然,兄只能正国法了!”
汤斌的义正辞严让陈廷敬连连赞道。
“孔伯兄高义,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如此板荡之时,孔伯兄能心怀朝廷实为我辈之楷模,小弟代三阿哥谢过孔伯兄!”
三阿哥?
陈廷敬的话让汤斌一愣,他诧异的看着陈廷敬然后急声问道。
“你这是何意?”
对于三阿哥,汤斌并不陌生,其实在与陈廷敬的信中,他也知道,在其于中进士后,便一直留于京中,后来机缘巧合下,与三阿哥结识,一直为三阿哥讲解文章,这几年,可以说是深得三阿哥的信任。
他说三阿哥,难道是……
“三阿哥在军中?”
汤斌之所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