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兴乾二十二年十月初,对于靖南城中的数十万旗兵和旗眷而言,他们已经濒临绝境,几乎所有人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
缺粮少食的人们用尽一切办法去充饥,任何可以裹腹的东西,都被他们吃进了肚子里,甚至就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地龙”,也是难得的美味。即便是如此,绝大多数人仍然终日饥肠辘辘,在死亡的边缘苦苦煎熬着。
每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妇人,都在那里饱受着饥饿的摧残!
绝望,当人们处于绝境中的时候,曾经看似不值一提的希望,往往会成为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
城门大开、准妇孺逃生求活!
看似有些虚假的消息,从城内传来的时候,威远堡这座位于靖南城外的大型棱堡内的数万守军,开始时还有些怀疑,当他们看到成千上万的妇孺从城内逃出来之后,人心立即浮动起来。
“走,赶紧回家让家里人逃出来……”
没有任何迟疑,但凡是人,在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家人,什么朝廷,什么江山,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奴才们来说,他们从来就不在乎什么朝廷、江山,他们所在乎的往往不过只是当奴才所带来的收益、回报,当收益、回报小于预期,甚至没有收益、回报,只有付出的时候,奴才们或许会选择忍耐,甚至看起来比平常还有忠心,可一但那层蛋壳被打碎,就会立即显露出原形。
当堡垒内的旗兵因为看到妇孺出城时,担心着家人的他们纷纷丢下自己的岗位,朝着城门跑去时,那些守卫城门的兵丁,还试图阻止他们。
“都不准逃,不准逃,朝廷只准妇孺出城,没说你们,咱们可都是拿朝廷兵粮的……”
这边声音刚落,那边人群中就传出一句话来。
“还他么的说兵粮,还好意思提,他么的一天就一碗能见底的稀饭,没饿死都是老天爷保佑了!”
“可不是,兵粮,那兵粮是打发叫花子哪……”
“快开门,再不开门,就别怪老子的火铳不认人了……”
在众人的纷嚷声中、叫骂声中,守门的海那急的满头是汗,只是大声嚷道。
“弟兄们没吃饭,咱不也是没吃饱嘛,你们要是把这城一丢,到时候,可就全完了,大清国完了,谁给你们发粮饷,谁管你们一家老少的活计……”
焦急不已的海那这么一嚷嚷,原本还乱哄哄的城门前,突然静了下来,他这句话确实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里头,要是没了大清国,自然没有人发他们粮饷,没有有人去养育他们的妻儿,他们的子孙兵后代也不可能这边一出生,那边就有落地银和口粮。
“各位爷,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眼见大家伙似乎被自己给劝住了,海那不禁松了口气,恰在这时,他看到人群中的严松年,想着往日里他对大清国的忠心,就笑着对他喊道。
“严爷,您老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被点到名的严松年,先是一愣,随后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那张老脸却没有了往日子的得意,那张因为饥饿而布满皱纹的脸上,所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严松年抿抿嘴,然后又张张嘴,冲着海那长揖道,
“我说,海爷,您老就别的嚷嚷了,都到这份上了,您老还忽悠个啥啊,大家伙给大清国卖了这么多年的命,啥都没落着,现在国都要亡了,咱们啥都不图,就图个家里人的安生,您这么忽悠着大家伙去送死,还有良心嘛……”
好嘛!
严松年这么一说,众人才想明白,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大清国自己个都快没了,他们即便是守在这里,那也是跟着送死的货啊!什么粮饷、什么将来,都是扯淡,即使是他们都死在这,大清国也不见得能逃得过今天!
“姓海,你小子,也忒他么坏了!”
“就是,这小子,忽悠着咱爷们送死哪!”
“弄死他……”
“开城门……”
“不开,就弄死他……”
群情激奋中,挤在城门洞里的旗兵哄的围了上去,不等城门的护兵反应过来,短刃、刺刀就朝着他们的身上招呼了起来。
倒在血泊中的海那,挣扎着身体,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严松爷会那么说,当城门被打开,亮光映在他的身上时,感受着踩在身上的脚步,看着冲出城门的一个个身影,他的呼吸慢慢消失了。
“都统大人,兵、兵都逃了……”
都统衙门里,听着下属的急报声,坐在厅中的塔思哈,只是随口应了声。
“知道了……”
然后他就抬头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厅,往常这里会聚集数十位、参领、佐领、晓骑校等军中官佐,而现在,不过只有区区十几人。
军心乱了!
兵在逃、官也在逃啊!
哎……
一声长叹后,塔思哈的依然还是没有说话。
“都统大人,咱们威远堡这次算是完了!”
说话是长寿,他是威远堡参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泪。
“朝廷白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啊,二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这么一声长叹后,长寿站起身来冲着屋里的诸位长鞠道。
“各位,在下世受大清皇恩,这降敌的事情,长寿是不屑去做的,长寿先走一步了,先走一步……”
看着转身离开的长寿,塔思哈知道他的“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