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气得浑身发抖,拄拐仗的枯枝手越攥越紧,恨不得将拐头摁到地砖里去。他想骂人,却一时不知该骂谁,总不能骂自个儿自作自受吧?
恰好这时,老头儿随机瞥到了卫司马。对方一惊,赶紧把头低到尘埃里。可是已经晚了,卫侯一看他那怂样,跟瞬间点着的炮仗一般,以雷霆之力将拐仗甩了过去。
“你这个废物,一个大败仗害得寡人如此窘迫!你不是软骨头愿意替郑伯请和么?好,那寡人就打断你的脊梁骨!”说罢,蛮横地让侍卫将其拖下去行刑。
可怜的卫司马,已经被拐仗打得头破血流。他捂着额头上的伤口,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不知是被吓懵了,还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群臣也被这突然的变故给震慑住了,个个噤若寒蝉。连圣司马这个一向喜欢挤兑卫司马的人,也不敢说话。在他们眼中,君上曾是诗经《淇奥》中描绘的那个谈笑风生、风度翩翩的政治家。然而,也许因为大半生太顺了,如今的他才会因晚年的挫折而蜕变为暴躁易怒的魔鬼。
卫侯泄愤之后,身体仿佛被掏空。一阵眩晕袭来,吓得侍从们赶紧将其扶到卧榻上。
卫内宰大惊失色,急着想上前,可刚探出半个身子却又犹豫起来。最终,他鼓起勇气开口道:“君上,在这紧要关头,卫国可都仰仗着您,什么都没有你身体重要阿!”
卫侯缓了一会,有气无力地说:“内宰阿,你协助公子姬扬监国吧,先顶一顶。”
“这……”内宰和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主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君上以为当前局势该如何应对?”
“你们自己看吧,就算挡不住大势,也别被掘突小儿牵着鼻子走。”
诚惶诚恐的内宰,深感责任重大,哪里敢自己做主。然而,卫侯不容他再问,直接摆手让大家离开。
众人长舒一口气,纷纷鸟兽散。可是卫内宰想起卫司马的下场,实在不敢承担这么危险的任务。虽说是姬扬监国,但是人家毕竟是太子,真要出了什么差错,板子还是得打到首辅的屁股上。他只好哭丧着脸,赖在那里哀嚎:“君上……”
卫侯失望之极,无奈地强撑起来:“你就不能替寡人分忧吗?”
“臣何德何能,岂敢担此重任?”
“你不用担心,寡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想暂时养精蓄锐,到关键时候才有力气出来制服掘突。”
“可是……”
“你和那个司马一样是废物吗?”老头儿又怒了,“你族世受卫国公室之恩,要是连这点事儿都办不了,干脆全家去当种田的野人算了!”
卫内宰见主子气得剧烈咳嗽起来,生怕他出狠招,便再也不敢叨叨,转身退了出去。
刚出宫门,之前跑得飞快的圣司马忽然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内宰,贺喜内宰,如今大权在握,真是如日中天那!”
“你……”卫内宰怒不可遏,“你要是羡慕,那我这就去禀明君上,全力推荐你来当这顶梁柱!”
“岂敢,岂敢,我就不跟您添乱了。您还是赶快去找君上那个宝贝公子吧。”说完,大笑而去。
内宰一听,更加愁眉苦脸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宝贝公子”姬扬也是奇葩一个。
卫侯姬和活了大半个世纪,子孙满堂。大概是由于遗传的习惯,他也跟他爹一样,爱惯小的。这姬扬正是古稀之年的老来子,自然被老头儿宠上了天。然而姬和当年被宠时,只是钱财上的赏赐多,政治上的国君位子还是杀兄抢来的。轮到他惯小儿子时,干脆直接立为太子,钱财、政治一并到位。
从这样的经历可以看出,姬扬注定是个纨绔子弟。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政事一窍不通。当内宰跑来传达上意后,这厮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真的没有然后了。
可怜的卫内宰十分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他反复琢磨着卫侯的指示,就是那句“就算挡不住大势,也别被掘突小儿牵着鼻子走”的话。从前半句看,主子大概也不得不接受调停了。然而后半句表明,他得想办法给掘突制造点麻烦。
可卫国现在手上的筹码不多,能制造什么麻烦呢?
卫内宰寝食难安,在家憋得越来越焦躁,动不动就打骂妻儿、下人,以泄心头之愤。有一次,小儿子不服,居然敢回嘴说老爹不讲理。他气得大叫:“这是我家,我就是天理,我说了算!”
这突然一吼不打紧,却意外带来了启发。何不利用主场优势把三方约到镐京来谈?这里相当于卫国的“家”,武装和臣僚都是自己人,自然能向对手形成压力。况且,如果能把会谈地点摆到卫侯眼前的话,他老人家也没法再躲,内宰的压力跟着就小多了。
可是,如何才能说服周、郑来镐京呢?卫内宰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经过诸侯舆论的施压,卫国终于表态。在派出的各路使节口中,他们除了答应会谈,还盛情邀请各方来镐京相商。理由嘛,倒也冠冕堂皇。毕竟这里还是名义上的国都,天子在此主持国际会议当然显得更有说服力。
姬宜臼的主场偏居一隅,本来就不是很好的选择,所以对这个提议还颇有兴趣。卫内宰抓住这点,重点进行游说。卫使按照出发前的指示,借着酒劲儿在宴会上发出模糊地暗示。他说,卫侯虽然早将宗庙修缮完毕,但一直不敢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