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让哪里想到,趁他弯腰的时候,主公正透过衣服的缝隙偷瞄他的脖子和胸口。
在确认没有玉饰悬挂的痕迹后,掘突如释重负,笑嘻嘻地说:“我再给你个任务。去把虢城的城墙拆矮一半。按照公侯伯子男中最低爵位的标准,将虢石父所有超标的宫殿拆毁。”
聂让一头雾水,愣在那儿。
“去吧!”掘突小心机得逞,趁对方不明所以赶紧给打发走了。
就这样,在将原本携中央余威还算挺强大的北虢国搞得一蹶不振之后,郑国的船队继续出发。他们将拆宫殿得到的木料和缴获的虢国旗帜等统统扔到黄河里,让军威随之顺流而下,震慑下游诸侯。
掘突立在船头,一时意气风发。百间长恭维道:“君上一出关就所向披靡,天下诸侯无出其右!”然而战场得意的郑伯却情场失意,一想起仲姒那难以捉摸的心,他又忍不住哀叹起来。
弦朱一愣,但很快便猜出原因。他继续拍马屁道:“君上勿忧。您这几日的风采仲姒姑娘都看在眼里。面对如此有气概的英雄,再铁石一般的心肠也会融化的。”
“哦?”掘突半信半疑,但想起前几次努力接近她的结局,又不免直摇头,“您不了解这两年的变故,恐怕没那么容易。”
“恕小臣斗胆直言。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两年都是右司马大人陪伴仲姒的,那恐怕还得靠他才能打开姑娘的心结。”
掘突陷入了沉思,觉得挺有道理。如果聂让从来都是忠于主公的话,那么和仲姒之间应该就是纯洁的关系,劝说她自然也顺理成章。然而从终南山回来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掘突怎么也无法恢复到刚见面时对他百分百信任的那种状态了。
思前想后,掘突还是决定一试:“麻烦百间长去把右司马请来吧。”
“喏。”弦朱笑嘻嘻地领命而去。
为了避免干扰,掘突把聂让拉到了船舱里的一间小室,还命弦朱到外面守着,不让别人进来。
这间小室靠近水面,仿佛一个共鸣箱一般,把浪花拍打舱壁的声音拢在里面。聂让跪坐一旁,心中忐忑不安。为了不随船身摆动,他不得不把身体挺得格外僵直。
掘突看他这么紧张,便想唠唠家常缓和气氛:“山里呆了那么久,回来之后还适应吧?”
“适应,适应。”聂让捣蒜一般点着头,谦恭至极。
“前些天我喝多了,拉你卧谈,不好意思哈。”
“不敢,不敢。”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拘谨?就过了两年,咱俩至于这么生分么?”掘突看他这个样子,有点着急。
“君臣有别,君臣有别。”
掘突一脸的黑线,但也十分无奈。他懒得再绕弯子了,直接开口:“聂让,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请君上直言,臣定当全力以赴。”
“帮我劝劝仲姒,让她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谈话瞬间冷场,只剩下浪花还在卖力地摩擦着船舱。
聂让的犹豫,让掘突心中一沉。他盯着对方说:“你不是刚说要全力以赴的吗?”
聂让低着个头,依然默不作声。僵持了一阵后,他怯怯地说道:“君上的儿女私情,臣无能为力。”
“你怎么可能无能为力?”掘突有点生气,“仲姒闹了几回之后,现在谁不知道她最依赖的就是你!”
聂让仿佛触电一般,惶恐地立即拜伏于地:“君上言重了。她只是单纯地害怕,因为臣救过她几回,所以习惯向我求援。”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如今仲姒已脱离险境很久,我也劝过她几回,为何还总是粘着你?”
“君上给她些时间,慢慢就好了。”
“我给的时间还不够多吗?这都几个月了?还天天晚上要跟你在一起!”
掘突终于忍不住点明了自己最不爽的事情,干脆说个明白:“我的女人,晚上却要跟你在一起。之前考虑你们这两年一直这样相依为命,我也相信你是我的好兄弟不会乱来,所以一直在忍。可长期下去算怎么回事?周围的人怎么看我?”
聂让依然不敢抬头,身子似乎开始微微发抖。
掘突一看,口气又软了下来:“你是这里最了解我的人,最知道仲姒在我心中的地位。现在为了娶她,我不惜压制內宰这帮老贵族们。如果仲姒继续这么胡闹下去的话,我真的压力山大。你一定帮我劝劝她,好吗?”
聂让抬起头,眼角泛着泪光:“君上,我理解您,可是,可是让臣去劝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
聂让不说话。
“你不是说理解我的吗?”
聂让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愿意?”
聂让依旧不说话。
“难道?难道你们……”
聂让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伏地痛哭起来:“君上,我对不起您阿,我们是真的没想到还会活着见到您……”
掘突脑袋一嗡,自己一直掩耳盗铃不愿去想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中仿佛被硫酸烧蚀一样。
此刻的他,跟天下所有获悉自己心爱的女人移情别恋的男人一样,胸中充满了嫉妒。嫉妒让他想问,想知道爱人和情敌“背叛”他到了什么地步。嫉妒又让他不敢问,生怕事实将自己打击得更加无地自容。可怜的掘突,作为一个堂堂的诸侯,却在情场上败给了一个下等武士。他好不容易培养出的王侯高贵感,瞬间又被角落里的地青自卑感所反噬。他心中忍不住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