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车队还在快速行进当中,仲姒这么毫无顾忌地纵身一跳,眼看就要被后面冲上来的马匹乱蹄踩死。
聂让眼疾手快,电光火石之间翻身下马,一把搂住她后又跃回马身,仿佛重现了当年犬戎乱军中英雄救美的一幕。
掘突目睹了一切,心中充满了嫉妒,却又心灰意冷。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仲姒于危难的人,总是聂让?这难道是天意吗?
聂让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默默地带仲姒离开了。掘突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手制止了意图兴师问罪的內宰,冷冷地说:“安营扎寨吧。”
当夜,掘突又做起了奇怪的梦。梦里的仲姒又恢复了甜美的模样,与他一起无忧无虑地比翼双飞。情到浓处,俩人仿佛连理枝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掘突的轻吻逐渐疯狂起来,直到晋级为口水肆意横流的湿吻。美人身上流涎所经之处纷纷长出鳞片,最终幻化为如夕阳般金光灿灿的游龙,从掘突的胯下挣扎着逃走。他拼命挽留,用双手紧紧抓住了龙尾。
忽然,内宰和聂让窜了出来,分别砍断了掘突的左手和右手,令其痛苦不堪地疯狂扭动。鲜血漫天飞溅,把金龙染成了红龙,很快红龙又慢慢发黑。口角的龙涎也由透明变得污浊,并开始散发恶臭,随着龙的尖声咆哮喷溅了他一身的粘腻。最终,黑龙一个转身,龇起了獠牙。狰狞的龙脸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扭曲,幻化成仲姒发疯时的恐怖脸庞,向他俯冲下来……
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掘突终于惊醒过来。他惊恐地挥舞着双手,不停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直到看清它们没有被砍掉才停止下来。在那个内裤还没发明的年代,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把梦遗的粘液抹得到处都是,弄得浑身上下散发着腥味。
侍从跪在帐外,被吓得不知所措。掘突则喘着粗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他估计也睡不着了,干脆命人取来一大桶水,摆放在无边的原野上。自己深吸一口气,浸没在凉水中,透过波纹注视着天上颤抖的银河。
就这样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忘记所有,大脑完全放空。
如今已是夏秋之交,夜里的温度毕竟不高,掘突第二天果然感冒发烧了。高烧虽然痛苦,但却使他感到解脱,因为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用去想感情和政务的烦扰了。他独自“享受”着病痛,任凭大臣们在一旁心急如焚。
然而老天又开了个玩笑,让掘突连逃避都不得安生。
原来,春秋初年医巫还未分家,连个正经的太医都没有,给他看病的居然是太卜。这家伙起初是在外面祭鬼神,后来又拉上太祝祭天地。掘突没有力气,懒得理他们。可后来老神棍得寸进尺,开始把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往他身上弄。
太卜先是宰了一只鸡,把鸡血往掘突额头上抹。后来又弄了一把草木灰,在车厢里乱洒,呛得他咳嗽更厉害了。最后,老家伙祭出了大杀器,捏着不知哪里捉来的虫子要往人嘴里塞。吓得掘突浑身一个激灵,腾得一下窜得老高,打了鸡血一样把老神棍轰了出去。太卜恬不知耻,还开心地直嚷嚷:“有效啦,有效啦,君上恢复精神啦!”
掘突真是哭笑不得。不过被这小丑般的行径一逗,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
为了不至于被太卜活活折腾死,掘突决定自救。先是要求大军正常进发,严令所有给他“治病”的人滚蛋,该干嘛干嘛去。接着他想起以前在科普书上看的段子,便让侍从去挖了很多柳树皮,捣烂泡水,勉强当阿司匹林喝。反正那里也没有抗生素,其他就靠自己强壮的体魄硬抗了。
就这样,掘突晕晕乎乎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马车换了船、陆路变水路,他才恢复过来。
百间长知晓那天的事情后,没敢把仲姒安排到国君所在的主船上来。掘突猜到了他的顾虑,但自己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所以也没说什么。他每日孤零零地立在船头,对着不断流逝的河水发愁。
一想起仲姒一而再的大闹,掘突就头疼不已。难道和真爱在一起,就非得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经历重重磨难吗?如果说之前战乱流离带来的考验让他对这份感情更加珍惜的话,现在这些考验就很鸡肋了。前者是外因,两人之间的感情没什么问题,后者却更像是内因,在于他无法为遭受心创的女人提供安全感。
可悲的是,当年在朝堂之上为褒姒仗义执言的时候,仲姒心目中那个可以保护她的大哥哥就是掘突。如今经历更多颠沛流离之后,她的保护神却换了别人,而且还是掘突的好兄弟。要知道,为了这个女人,他不惜与内外所有的势力对抗,这样的结果让他不断怀疑自己的坚持还有没有意义。
然而这一切又该怨谁?仲姒是受害者,聂让没有错,掘突也是无能为力。要怪就只能怪那些制造动乱的阴谋家们。想到这儿,掘突愤恨地一拳捶在船舷上,脑中闪现出一个又一个加害仲姒姐妹的恶人。
就在这时,前船有人高呼,原来又到了虢石父灭焦的地方了。近两年不见,南岸的新城已经快要建完。远远望去,城墙只剩最南边还有一个角落没有合龙。
掘突想起这个小人当初抛下褒姒姐妹独自跑路,恨得牙痒痒。如果虢石父当年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男人的担当的话,这对姐妹都不至于落到今天一死一伤的下场。
如今的掘突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