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在听我说话?要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我也不会让你去借钱。你就这么一个亲爸,我就这么一个老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柠柠,妈这次……”
唐柠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治了吧。”
“你什么意思?那可是你爸爸!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电话那头的女声咄咄逼人。
“我明天买票回家看看爸爸,然后找叔叔伯伯阿姨借钱治病。亲戚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我这边是真的弄不来钱。”唐柠说完以后,电话那头就沉默了。一瞬间,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上心头,同时涌上来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力还是什么感觉,让她再一次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个家里自己被利用得有多彻底。
“你读书忙,就不用回来了,家里有我和你哥就够了。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你,培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有出息。现在都四月份了,六月的时候回,你就毕业了,你的专业在我们这小地方不好找工作,在一线城市才有前途。毕业季很多公司都会招人,错过这个机会,你想要去招聘可就不容易了,人家公司人都招够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能很明显地听出她的心虚。
“爸爸真的生病了吗?”
“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响起了急促的喘息声。
“前两天我坐绿皮小火车回去了一趟。我什么都知道了。”唐柠两眼放空。
她想起了很多。
小时候奶奶喊她洗碗她就洗,妈妈让她拖地她就拖,哥哥喊她拿鞋她就拿,爷爷让她盛饭她就盛。
后来哥哥让她帮做作业,她就做。
再后来,兼职做的钱,几乎全部上缴。
几年前就连哥哥搞大别人肚子打胎的钱都是伸手跟她要的。
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当别人把吩咐你做什么事当成一种习惯后,这个家里所有人都会理所应当的把吩咐你这件事当做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吩咐你做事,从你身上索取。
一旦其中一个人付出的太多,或者是一个人索取的太多,那么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唐柠觉得自己内心仿佛罩了一层玻璃,玻璃里是一个巨大的湖,湖中心就是她自己。
她自己在那湖里被人一次次按下去,拼命挣扎,痛苦又绝望。
可是她感受不到。
她隔着那厚重的玻璃,连声音都听不到。
这仿佛是一种异常强大的保护机制,让她保持着理智平静。
“这边电话信号不好,你说什么,我没听见,明天再说吧,电话费挺贵的。”
“妈,我知道你听得见,以后我都不会给家里打钱了,我借了别人二十万。”唐柠声音抖了两下。
“你哥哥谈对象没钱,你出一点,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的。
唐柠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第一次主动挂了家人的电话。
回宿舍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宿舍里很多东西都已经用到再不淘汰就要报废的程度了。
寝室旁边就有小超市,她去小超市里买了婴儿霜和护手霜,一打内裤、几双袜子和一双拖鞋。
刚洗了澡,脸上什么都没擦,现在被冬风一吹,皮肤有些干。
“你男朋友和齐雨晴在一起了。”坐在她旁边的妹子开了口。
难得今天宿舍有人。
毕业季到了,一般很少蹲在宿舍里的,有的要找工作有的要考证,总之已经在为自己毕业后的事儿考虑了。
即便已经找好工作了,也要忙着谈恋爱或者跟朋友出去玩。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所以和齐雨晴在一起也好,和别人在一起也好,哪怕他想和猪在一起,唐柠都不好说什么。
“我谈恋爱了,毕业的时候请你们吃喜糖。”齐雨晴回来了,皮鞋走在地上啪嗒啪嗒响,“唐柠,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唐柠掀开了蚊帐,“你邀请我的话,我肯定会去的,毕竟是大学四年的校友。”
学校发的蚊帐不光是起到防蚊的作用,还有隔绝小空间的作用,虽然蚊帐是透明的,但是在里面就像拥有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所以一年四季,她们的蚊帐都挂着。
“我……”齐雨晴总觉得唐柠变了,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唐柠办了张新卡,以远方亲戚的名义给叔叔伯伯舅舅姑姑小姨发了消息。
之前爸妈以哥哥要去做学徒没路费没生活费,就在大伯这借了五千块。
那是大伯辛苦种地挣来的,结果6年了,爸妈一分钱都没有还,那笔钱以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牌桌上输光了。
后来有钱也不还。
三年前哥哥要做小买卖,爸妈说手头紧要借舅舅家的房子去抵押,贷款给他花。
拉着舅舅去银行抵押,结果房本上写的是舅妈。而且房子也是贷款买的,房产证还在银行做托押。
最后软磨硬泡借了两万块,后来也没有去做小买卖,那钱很快就被挥霍光了。
家在可能连四线都算不上的小城市的农村里,父母都是无业游民,两人各种收入加起来也不过1万。
欠债十几万,这几年就没想过要还,却修了个二层小楼房,上下四间房那种。
不过现在的女孩,向往大城市,不愿意住农村,爸妈骗钱就是为了在镇上或者市里买房子。
他们现在钱应该还没花出去。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