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近的风向有些不大对,按理说这太后才刚刚过世,即使这高祖帝与摄政王即使受伤也该守灵才对。
可是这摄政王府的马车却都每每从前门驶出,最终却是穿过大半个京城,到达大皇子高佐府上。
并且这一停就是一整个日夜。
有那头脑灵敏的花上一两个银两去收买了大皇子府上的下人,得到的消息却是:
摄政王正与大皇子彻夜相谈。
听闻摄政王伤重之时,大皇子曾经愿意交付自己几十年的寿元,只求能让他活下去。
如今太后身死,高祖帝又触犯天怒降下雪灾,这摄政王不是打算推举这大皇子登基吧……
更有人想的越发深远。
都说这昔日的百里郡主是摄政王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如今却因为高祖帝一时猜忌而招了黑手。
摄政王乃是先皇嫡子,这会不会一气之下,自己稳坐这皇位?
京城里的满城风雨乘着这窗外大雪不停的飘来散去,而位于这话题中心的两人,却是就着就着一盏孤灯相顾无言。
高佐提着狼毫小管寻思着明天的奏折怎么写。
与他同桌而做的高辰却是奋笔疾书的抄写着四书五经,一点不为外物干扰的模样。
偶尔的停驻,也只是因为砚台里的墨汁被他蘸尽。
墨锭在砚台里转着,大约是因为他人太小,用力不均,墨锭发出刺耳的声响。
“堂弟不妨用我的吧。”
高辰看看推过来的砚台,又举手推了回去。
“谢谢大皇子,只是父王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玉匙舀起清泉倒进砚台,那砚台吱嘎的转着,将那稀淡的墨汁变得一点一点浓稠起来。
高辰放下墨锭,继续抄写他的四书五经。
高佐看看身边的高辰,又看看坐在不远处,歪坐在榻上闭目浅眠的自皇叔。
这样的光景自昨日起,一直持续到现在。
这两父子于清晨一声不吭的敲门而入,然后一人躺好睡觉,一人磨着砚台抄书。
他即使想客套一下与他们说说话,对方似乎也并不给他面子,那态度绝对比他更客套。
若不是神女传信说“一切照旧”,他都要心中揣揣,是不是他们想要谋朝篡位的事情被高渐离知晓了。
这神女虽然看着装神弄鬼,但是在这方面还是靠谱的很,竟然能将这摄政王制擎住。
托得他们的福,这京中大臣已经人人都在猜测他会不会是摄政王属意的太子人选。
而梁王更是借此时机,在京中笼络了大量的官员,只等时机一到,就推举他成为太子。
皇位似乎已经如同囊中之物,不论是高逸、高天佑,又或者是高祖帝在他们的一系列强强联手下,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拿出一个属于未来太子该有的胸襟、智谋来的妥当。
而眼下这场雪灾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只要他处理的妥当,不愁不会得不到民心。
到时民意加上圣旨,那他必然是众望所归的帝王。
潜伏在血脉的野性蠢蠢欲动,高佐垂下头去,将那笑隐在唇角。
高辰瞥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没有出声,因为眼下这一切都是“赎回自己”的条件。
谁能想到哪,就在他都以为,神女会对着高渐离开出天价的时候,对方却只是让他们父子,每日来这里呆上六个时辰。
高辰看看一旁的簌簌而落的沙漏,再过一会,他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沙漏里的最后一丝沙尘刚刚漏下,那里,高渐离就张开了眼睛。
高辰前脚刚麻利的递上今日抄写的四书五经,后脚就被高渐离丢进了一旁的炭炉里。
不用猜想,今日抄写的定然不让高渐离满意。
高辰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只径自跟在高渐离身后,离开眼前这座大皇子府。
华丽高调到不行的六重银鸾马车,是高渐离身份的象征,可是这却是高辰长这么大第一次乘坐。
不过,这也是那神女的要求:
“一定要招摇过市,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见。”
他以为父亲会拒绝的,可是他却答应了。
京中的传言他也听到不少,他现在终于明白神女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是硬生生将置身事外的父亲,再次扯进夺嫡当中,并且充当了一柄神兵利器。
尽管这柄利器不仅尚在孝期,又身受重伤。
高辰想着越发沮丧,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车帘掀开,高辰踩着踏脚自己钻进马车,刚一进来就见院判正等在里面。
看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大约是刚从宫里赶回来,就前来为高渐离把脉。
烛火在铜镜的映射下分外明亮,院判掀开高渐离交叠的衣领,即使不是第一看到,可眼前这堪称绝妙的缝合依旧让人叹为观止。
“这神女除了装神弄鬼,确实有她独到之处。”
“这个还不止哪,”一旁的高辰听到院判这样说,从一旁探出头来。
“神女姐姐说,这世间不仅能有医术使人替换一双眼睛,还有为腐朽的身体,替换肌肤……”
“我怎么不知,她何时成了你姐姐。”
一旁的高渐离出声打断了高辰的言语。
高辰默默的缩回头去,“阿辰知错了,她不是我姐姐。”
“回去将四书五经再抄写百遍,省的你脑袋里竟想这些有的没的。”
“是……”
高辰诺诺的应着,父亲这是还在生气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