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舒服极了。
袁安找了条藤椅,躺在作坊的院子里,优哉游哉的闭目养神。
袁安生得极胖,身高不过七尺,但体重却超过了三百七十斤(汉斤,约合今八十二公斤左右),所以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滚滚的胖球。
不过,他却是袁家的家生子,三代服侍袁氏,在袁家还未兴起之时,就已是袁氏老仆。
也是因这一层关系,他才被袁氏安排来新丰,担任作坊主,管理上下的工匠、学徒和作坊日常事务。
不是袁氏的嫡系,不可能被派来这里。
因为主人不会放心。
“袁兄……袁兄……”袁安正安逸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正要起来,就见那人已经走到近前了。
袁安抬了一眼,就见到了来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壮汉。
“原来是田兄……”袁安坐了起来,微微一拱手,奇道:“田兄不在贵坊盯着生产模杆,来我这陋地有何贵干……”
来人凑到袁安跟前,干笑了两声,拱手道:“袁兄,您还在记恨前日之时呢?”
“在商言商……工坊园里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道,谁给的工价低,保障高,谁就能拿到订单……”
“再说,小弟又怎知兄长也有意于此呢……”
“呵呵……”袁安冷笑两声,但却也终究没有发作起来。
因为来者的地位,并不比他低。
袁家很有钱,甚至可称天下首富,这是事实。
然而,在很多时候,光有钱还是不够的。
就像三个月前,那周家没钱吗?
槐市的商贾没钱吗?
然而,到头来还不是宗族尽诛,妇孺稚童没为官奴婢吗?
这年头,很多商人都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再有钱在那些权臣眼中,也只是待宰羔羊,说让你死,便灰飞烟灭,让你活便飞横腾达。
于是,关中大贾,纷纷寻找靠山。
拿着手里的五铢钱和黄金,为自己买保险。
但这保险也分三六五等。
如那周氏,买的就是最下等的过期保险,偏生还不知道收敛,所以灰灰了。
袁家过去买的,也只是一般的中等保险。
不过是攀附着大司农,又有着一些贰师将军的关系,勉强能够自保。
但终归不安全,老袁家曾经连睡觉都不踏实,生怕有朝一日被人破家灭门。
直到半年前,才总算能出一口气,有了一个硬扎的靠山。
但……
田家却不一样。
田氏自国初至今,兴盛百年,代代有着硬朗的靠山。
当代的田氏背后,站着的人,更是大权在握!
尚书令张安世、太子洗马张贺。
所以,袁安也不敢在这人面前摆谱。
因为论靠山,大家其实差不多。
但,两边靠山对各自的态度,却是不一样的。
自己背后的靠山,只是因着最初的情分和少主的原因,才勉强肯搭上一把手。
而田家……
那可是张安世兄弟的世交啊!
乃父张汤,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吏之时,就与田家的田甲相交莫逆,以兄弟相称。
一路资助钱财,给与资粮,助其升官。
张汤死后,又拿出大笔钱财,给张氏孤儿寡母安居、置业,像家奴一样伺候张家两代主母。
故而,袁安知道,如今尚书令张安世对田家当代家主田升是以‘叔父大人’相称的。
所以,真的要开罪了此人,两家交恶,袁安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但,想要袁安给这黑脸大汉好脸色,却是妄想。
就像对方所言,在商言商。
哼哼两声后,袁安就道:“前日兄长给的教训,某自领教了!”
“下次投标,你我再见分晓!”
这也怪不得袁安愤慨。
前些日子,工坊园里主持了一次零件招标。
结果,袁家工坊以一钱造价之差,惜败给了对门的田氏作坊。
此事,让他袁安大大的丢了面子,更惹得家主那边都有些不高兴,私底下甚至对左右说过:“吾以重托交付袁安,不意安失我之意!”
这事情,吓得袁安半死,急忙请罪,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家里的主人。
但下次招标,袁安却势在必得了。
不然,叫外人看了,袁家连续两次不能中标张蚩尤推动的事情。
外人岂能不在心里想:“难道袁氏与张蚩尤失和?”
这可一点都不好玩!
更不提,拿下那模杆订单,还可以得到少府的产业扶持待遇,让自家作坊的匠人有机会去少府内接受培训和指导。
对袁家作坊来说,哪怕不赚钱,这个订单的获取,也是有利可图。
黑脸汉子看着袁安那张满是厌弃的胖脸,没有拂袖而去,反而厚着脸皮上前,笑道:“兄长这话就见外了……不提袁、田两家的交情,就是兄长往日对我的恩惠,也是极多,下次竞标,田氏作坊必退避三舍!”
袁安闻言,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看着对方:“果真?”
这工坊园,有实力的作坊,就那么几家。
田家、袁家还有就是杨家、王家。
其他人,要嘛没实力,要嘛没技术,要嘛没规模。
不足为惧!
而杨家和王家的主业,不在冶炼、锻造之上,一个是以木工为主;一个以加工为主,并不构成直接竞争。
换而言之,只要田家不参与,那袁氏作坊下次竞标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