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坚昆王应当知道,您的誓言,其实根本就不成立!”
李陵瞪大了眼睛,看着先贤惮。
就听着先贤惮道:“坚昆王家学渊博,便应该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意思!”
“本王听说,数百年前楚国人伍子胥与坚昆王一般,受昏君冤屈,家族被戮,逃奔吴国,为吴王所用,终破楚都,复仇雪耻!”
“而伍子胥至今依然大丈夫,天下称颂,哪怕是本王也是钦佩非常!”
“如今,哪怕坚昆王信守誓言,汉朝皇帝,恐怕也不会原谅您!”
“更何况……”
“如今,匈奴国势日衰,汉朝则蒸蒸日上……”
“不瞒坚昆王,本王刚刚从汉朝的居延听到一个传闻:汉侍中、建文君,旧为汉太孙佐臣,领有新丰县时,在其中大兴水利,教民耕作,于是今岁新丰宿麦亩产七石!汉朝举国震动,以为兴盛可期,更有文人喊出了‘致小康,迎新王,开太平,天下同’!”
说到这里,先贤惮狠狠的盯上了李陵,以咄咄逼人的姿态道:“如此下去,不需数年,只消汉人将那亩产七石之麦,种于河西四郡,则我匈奴灭亡可期!”
这是必然和一定的事情!
一旦,汉朝人可以在河西获得亩产七石甚至只需要亩产平均达到三四石。
那么,河西本地的粮食产出,便足以支撑汉朝军队,在河西边墙外线的大兵团作战。
届时,汉朝人必定会以居延、轮台为基地,隔三差五的就来西域找匈奴人的麻烦。
而匈奴,则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了这样的消耗。
天山会战,打空了整个匈奴数年的积蓄,还搭上了大半个西域王国的国库。
打完那一战,当时的且侯单于回到漠北,看到光溜溜的国库与饥肠辘辘的牧民,急的眼泪直流。
结果两年后,汉朝大军出居延,直扑浚稽山。
当时的匈奴,根本不敢应战,只能放弃浚稽山、私渠比海、匈河,一路退到余吾水流域的中游,才敢与汉军正面接战。
而若河西四郡可以供应汉军的粮食。
那么,汉朝兵团的出击频率,恐怕会提高到一年一次,甚至一年n次。
这战争不用打,匈奴就已经输了。
李陵自然也知道,因为他当年在酒泉、武威练兵的时候,就经常感慨:“只消河西四郡之粮,可以足我半岁之食,则吾必趋匈奴王庭,擒单于问罪于北阙!”
如今,骤然听闻汉朝竟然出现了亩产七石的记录!自然是惊得目瞪口呆。
“亩产七石?侍中建文君?”李陵皱着眉头,问道:“那不就是两月前破我龙城,夺我狼居胥山的那人吗?”
“此人武功,本王亦是相当钦佩,何以文治亦是如斯?”
“坚昆王别不信!”先贤惮道:“根据本王的瓯脱骑士以及细作侦查,此事确实是真的!”
“汉人之中,有传言说,此人乃汉朝功臣留文成侯张良之后,其生有异象,额间有神目,据云其怒则睁开,可照天下阴阳之玄机,能察人所不能察之事,故其生而知之,文武双全……”
“又有传言说,此人乃是兵主下凡,具常人所不能有之力,力能生撕虎豹,有万夫不当之勇,文能著书立传,有先贤诸子之能,故其别号张蚩尤,长安城中据说能止小儿夜啼,令豪强权贵丧胆!”
“确乃是吾匈奴心腹大患,头号威胁!”
“这些事情,本王已经再三确认过了!”先贤惮直视着李陵,道:“以坚昆王比汉朝君臣的了解,坚昆王觉得,汉天子命其来河西总率河西上下,节制四郡兵马,还有多少时间?”
李陵听着,沉思许久后,道:“迟则两三年,短则六七月……”
这样的人物,有着这样的战绩与文功、声望。
李陵知道,长安天子绝不会让他在长安抠脚的。
同样长安朝野上下,也不敢,更不会让他久留长安若先贤惮所说的是真的,李陵知道,不会有任何大臣贵族愿意这样一个人,长久停留在长安那不是给所有人找不痛快吗?
故而,长安朝野内外,必然想方设法,让其出外。
而其出外,唯一能配得上他身份地位的地方,只有一个汉河西四郡。
先贤惮看向李陵,道:“既然坚昆王明白,那就该知道,情况已经有多么严重了!”
“若本王不能在其赴任河西前,将轮台拿下,摧毁汉人在楼兰以及西域的力量……届时,其赴任之后,谁还能接近这些地方?”
“以其才能与过往的战绩,匈奴上下,谁敢与之争锋?”
“那样的话,无论是本王,还是坚昆王,乃至于整个匈奴,恐怕都只能坐以待毙了!”
先贤惮悠悠的看着李陵,真诚的道:“不瞒坚昆王,便是现在,本王麾下的一些部族,就已经在供奉那位张蚩尤的神像了……”
他拍拍手,立刻就有人将几个泥塑的雕像,送到了李陵面前。
李陵定睛看过去,发现这些都是些粗制滥造,甚至可以说毫无艺术美感的泥塑雕像。
但这些泥塑雕像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全部都有着两个面孔。
一个是正常的男子形象,一个则是额生神目,狰狞不已,恐怖万分的魔神形象。
看着这些泥像,李陵不由得有些失神。
因为他的祖父,也曾有幸为匈奴人所供奉,成为一些匈奴牧民崇拜和祭祀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