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宣和六年春,对于开封皇城和琼林宫来说,真是一个噩梦般的季节。
河北、河东的两路大溃败,将建中以来的中兴局面,毁了个干干净净。更有甚者,连大宋立国的基础——与士大夫治天下,也被拆了个七七八八。
河北、河东,如今只有投降的士大夫,没有死节的士大夫。在大周共和军进攻线路上,也只有花费了无数民脂民膏建立起来的三十多万新军努力抵抗了一把。那些平日里面满口忠义的士大夫,则在扮演着夹道以迎王师的角色。
共和军所过之处,一群群的所谓乡绅乡贤跑出来投诚效忠。听了周军的将领们关于“开科举和不抑兼并”的保证,更是感激涕零,高呼起“元首万岁”了。什么团练,什么乡勇,什么义兵,全都没有了踪影。
连平时袖手谈心性,临难一死报君王都做不到!
就是有个把想不开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种种桩桩,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与士大夫治天下是根本靠不住的!
或者说,那些只知道读死书,考科举的乡下地主,压根就不配士大夫之名。
也许那些披坚执锐,为国征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北周军事公民,才真正继承了起于战国乱世的士大夫的精神吧?
琼林宫,崇政殿。
大宋官家赵佶这个时候正在布置“御驾亲征”的事儿。他现在对河北、河东的战事近乎绝望,也不敢奢望守住开封府了。
开封府本就是个不可守的大城市——一百多万人口,粮食都靠漕运补给,一旦被围就等着饿死吧。
所以大宋朝廷在过去的布防计划中,都没有固守开封府的打算。现在更是想都不要想了……各方面报告上来的东贼兵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100余万!
而且在河北正面战场就有60万之众,迂回河东的东贼也有10万。两路相加就是70万……那么多兵,用人堆也把开封府堆下来了,还守个屁?
新任的知枢密院事蔡攸正愁眉苦脸的向赵佶在汇报“亲征”的准备情况。
“……牟驮岗大营和万胜门大营中待命的新军一共有五万六千余人,大多是新兵,士卒没有完成训练。不过器械足备,粮饷也充足。从东南八州借贷来的一万万缗,现在已经陆续运抵开封府和襄阳府了。开封府这边到了2000余万,已经足够了。
将武学宫的生员系数补充进去后,军官也足够了。100个营的兵马,补了约2000多个武官。足可以保证一营有20个武官带着,行军是没有问题的。
马匹也足够用了,牟驮岗的天驷监马场存有两万多匹御马,其中不乏天津良马。”
“好好好!”赵佶连连点头,“还要多征集一点大车,四轮的,两轮的都要!宫中有许多财货要运送,殿前军和官员也要跟着走。”
老禁军虽然基本被裁撤一空了,但是护卫宫廷的殿前司诸军还是得到了保留——他们是替赵佶看家护院的保安兼充门面的仪仗队,总是需要的。
“另外,”赵佶接着吩咐,“太府寺、户部,以及开封府的其余官仓中还有多少财帛?”
纪忆马上出班奏道:“回禀陛下,太府寺、户部、大宋银行开封分行,以及开封府所属的各个官仓中,尚存金银铜钱绢帛,折钱不下4000万。”
“统统运去襄阳!”赵佶马上吩咐。“一文钱也不留给东贼!”
“已经在安排运输了。”纪忆道,“如果必须离京时还来不及完全运走,就用纲船运去徐州存放。”
“不,不必运去徐州。”赵佶道,“运不走的就发给随行的将士和官员。
不,现在就发犒赏,从优从厚!”
现在正是人心最慌张的时候!发点钱收买一下,就能多几分安泰。
赵佶的想法是不错的,但是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钱能摆平的了。
因为开封府城内的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大宋急需一场彻底的变法图强!
就在琼林宫中的赵佶忙着布置总退却的时候,一群儒服举子,有几个看着还有点寒酸,神情严肃,沿着万胜门内大街缓缓向前,直奔琼林宫的宣德门而去。
当先一人,二十七八年纪,目如朗星,美髯飘飘,身材飞扬。温文之中自有一种阳刚雄健之气。
正是复兴君子之一的抚州举子欧阳澈。
因为陈东早就是朝臣级别的官人了,自然不能参加公车上书。所以这一次公车上书的领袖,就变成了几个著名的复兴党举子。其中又以欧阳澈、张柄、雷观等几个活动能力比较强的复古党举子为核心。
现在他们就走在众人的前列,已经到了宣德门广场的登闻鼓楼前。
登闻鼓楼前已经有接应他们的人了,知登闻检院事赵鼎正立在鼓楼下面,看守鼓楼的老禁军士兵,都恭敬站立在两旁。
因为在宋太宗时期,登闻鼓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时被敲响,所以就有了规定,必须要有敌兵围城,太子薨逝等重大事由才能击鼓。
而判断事情大不大的,则是知登闻检院事,也就是赵鼎现在所担任的官职。
举子们公车上书的时候,还有许多人沿途散发传单,传单上的内容都是关于“反对迁都襄阳”和“坚守开封抗敌”的。
那些散发传单的人也都是士子打扮,一边发传单还一边大声鼓动:“诛六贼,保开封,逐暴周!”
不少开封市民也被鼓动起来了,作为天子脚下的臣民,他们当然反对迁都。天子迁都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