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处看去,安允和虽然得体地微笑着,表情很亲切,但目光中却写满了抵触。
这样的抵触,其实也在苏白预料中。
小不点这番离家出走,走得毫和一个四十多岁有艾滋病的老男人私奔了。
对于家长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谁当过家长谁知道。尤其小不点一向乖巧听话,突然闹这么一出就更吓人了。
在那个时候,夫妇两个的心思都在找小不点上。
打电话询问、报警、找人、安抚小不点……只想着女儿能找回来就好。
但过了这么几天,等夫妇两个人回过味来,就该考虑考虑自家女儿离家出走这是谁的责任了。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这锅是安允和的无疑。
但在安允和的潜意识里,“把女儿逼到离家出走”这么大的锅,自己是能不背就不背。老婆在家里照顾了女儿这么久,小不点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自己回来的那天她跑了,这锅显然也不是老婆的。
那么这锅……就只能是苏白那个小混球的了。
“这可不是诚心实意的感谢,而是甩脱麻烦的必要路程。”
苏白在心中如是分析道:“先把面子上工作做完,把人情加倍还上,这之后才能心安理得去否认和逃避,毫无顾忌地甩锅。”
“嗯,想地倒是很好,不过这人情能不能还上,不能否认和逃避成功——”
“可就不由得你了。”
只见苏白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小跑两步上前。
“啊安先生,您好啊,是来接小不点的么?”
人未到,手先至。
少年举着右手横在了安允和的面前,露出八颗牙齿地亲切微笑着,他微微仰着头,一副“年轻人和年长者握手应该先伸手”的礼貌姿态。
安允和两手都大包小包提地满满的,他没法立刻回应而略显尴尬。
少年见他不伸手,似乎觉得是自己诚意还不够,又很礼貌地把左手也伸过去,仰着脸就这么微笑地看着他。
“安先生您好,我是苏白。”
他自我介绍道:“您怕是忘了,我就是前两天小不点跑出来的时候陪着他的那个,我们还一起去警局做笔录来着……”
苏白语调轻松地自我介绍着,笑容很是自然,只是一双手悬在半空中,一边说一边举着手,一副你不跟我握手我就不收手的样子。
你能躲过去算我输。
在苏白过分直白的自我介绍之下,安允和脸上的尴尬已经掩饰不住了。
不管自己喜不喜欢苏白,这好歹也是帮了自己女儿的人,怎么可能忘?
别说是没礼貌,简直是翻脸不认人了。
算了,客套两句就客套两句吧——反正今天是专程来还情的,也就由着他了。
安允和放下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哈,苏白同学说笑了,怎么可能忘了呢。”
他将右手的礼物放在地上,伸过去握手。
一只右手对上少年伸着的两只手,又觉得不妥,只得把左手上提着的礼物也放下,两只手都伸过去被苏白握住。
安允和也礼貌性地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就是安零的父亲。”
“上次零零的事情多亏您照顾了,没有您真不知道零零她会怎么样,实在是谢谢了。”
“哪有您说地这么严重,”苏白客套道,“我是安零的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一时间,一老一少相对而立四手相握相视而笑,相谈甚欢。
别管这笑容是真笑还是假笑,别管是真聊得欢快还是假装的。
至少从表面上看上去,两人宛如一对久别重逢的老友,又好似一对惺惺相惜的忘年交。
小不点跟在苏白身后,紧张地看着两人。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两人不能融洽,紧张地咬着嘴唇,看见这样的情景,不禁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问题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小不点不理解,安允和也不太明白。
他握了一会儿,抢先松开一直被握着摇晃着的手。
他按照预定的言辞开口道:“非常感谢你,苏白同学,这次零零离家出走多亏你收留,还麻烦你送她回来……”
离家出走,不承认这是个误会,而把这定义为离家出走。
又是带有抵触情绪的定义。
刚刚强行握手打乱了安允和的步调,但只是好像还不够啊。
看来得再打断一次,尤其是绝对不能让他按照既定的话语说完感谢词。
心念一转,苏白直接打开了话匣子截断了下文。
“安先生真是客气了,”他开口道,“安零只是在我这里待了一会儿,不过是她恰巧告诉我我又恰巧在线,凑巧了而已。”
“苏同学不要客气了,零零她……”
“安先生哪里的话,谁遇到都会帮助的。”苏白直接打断他。
“2084年全华夏范围内的调查显示,文化之都阳城的民众素质全国排名第一,而假期游人较多的时候又会开设志愿者服务台,安零她在这样的城市里怎么会遇到危险呢,就算没有我,也会遇到志愿者帮助她的。”
他拿出专业主播级别的水平、播读时都用不到的语速,快速而毫无间隙地侃起来。
“安先生我知道您工作很忙,不过安零也不用憋在家的。既然生在这么安全的城市里,假期她也可以自己出门逛逛,比如最近阳城博物馆又有个美术展……”
你能说下去算我输。
真论起嘴皮子,几个安允和摞在一起都不及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