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儿,去哪儿啊?”
当年的出租车还是烧油的,但京都出租车司机的嘴欠却是一脉相承至今的。
司机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大叔,操着一口京普,看到唐漹披着李穆的外套坐进了后座,无意间瞥见了外套下遮掩着的碎裂衣衫,忍不住调笑了两句:“年轻人还是要节制,玩这么晚多危险?”
“啊?”李穆没想到老司机开车猝不及防,不过也不想再生事端,索性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一笑,“送她回去,开车吧师傅。”
“去哪儿啊?”
“白塔寺。”唐漹明白李穆的意思,不等他问话穿帮,抢先脱口而出,随后靠着后座不言不语。
虽然天色已晚,车厢里漆黑一片,但李穆可以清楚的看到,姑娘腮边闪过的一抹红润……
………
帝都的哥都好聊,李穆一路上不厌其烦的应付着司机大叔,将他那颗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转移到了家长里短上面,总算是避免了唐漹的窘迫和尴尬。
不过绕是如此,脸皮薄的姑娘还是禁不住老司机的调侃,一路上紧紧裹着李穆外套,安安分分的当起了缩头鸟。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街上的车流量渐渐减少,十来分钟后,出租车载着李穆俩人抵达了白塔寺街口。
“大叔,你能不能等一下。”李穆不动声色的拦下了唐漹准备掏钱的动作,把准备好的百元大钞递了过去,笑道:“我送她到家就出来,咱再跑一趟京师大。”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司机麻利的接过“伟人头”,按照计价表上的数字找了一沓零钱给他,为难道:“我应承了人家一趟机场的活儿,眼看就到点儿了……”
“没事儿,那您忙。”李穆也没介意,下车后帮唐漹打开了车门,隔着车窗冲司机一乐,“生意兴隆啊。”
“得嘞,借你吉言!”
“没看出来,你挺能聊的。”唐漹拎着坤包,看到李穆目送出租车绝尘而去,心底不由得升起几分莫名的荒谬之感。
说好的武功高强帅气小哥呢?现在这种京油子、老油条的违和画风是弄哪样啊,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那得分谁。其实,他们的哥挺幸苦的,话痨都算职业病了。”
“好吧……”
不知道从哪里吐槽的好,感受到渐凉渗骨的夜风,唐漹不由得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套。
李穆瞥见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双手插兜笑道:“我先送你回去吧,入秋了,昼夜温差很大的。”
“你不冷么?”唐漹惊讶于李穆的抗寒能力,不过回想起他教训流氓时的身手,再看看他线条明朗的肌肉轮廓,也就释然了。
李穆只是哈哈一笑,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陪着唐漹走进了她居住的小区。
当时唐漹被国师选中,参加了雅典奥运会闭幕式上的“中国八分钟”,因为排练的缘故,继续住在门禁制度森严的学生公寓里挺不方便的,索性自个儿搬出来租房住,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搬回去的打算。
白塔寺紧挨着西二环,大多都是八十年代留下来的老式居民楼,但房租也便宜不到哪儿去,好在是占着交通便利的地理优势,距离中戏的校区也没有多远。唐漹的家庭条件相当优越,二三十个李穆绑一块儿都不够他们家碾压的,既然姑娘不差钱儿,这地方自然成了她的首选。
老旧的楼道走廊,一层的主灯已经熄灭,只留下每一层头顶的白炽灯泡,暗黄的灯光就象一团团即将熄灭的篝火,此刻因为电线的接触不良、以及保险丝的使用过度,一明一灭地闪烁着。
狭窄的楼梯容不下两人并行,为了防止姑娘因为摸黑脚下踩空打滑,李穆自然而然的走在了前面,唐漹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身后,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安,两人在长长的走廊上一步步向上走着。
“到了。”心中默数着楼层数,唐漹忽而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的房门,她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说道:“李穆,麻烦你这么长时间,进来喝杯水吧。”
姑娘的眼神澄澈清明,这句话只是普通的邀请而已。
“不了,我还是不进去了。”李穆礼貌性的拒绝着,目光快速的、细细的重新描过一次他的轮廓之后,终究还是报以微笑。
“可是……”
“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太介意。早点睡吧,你现在需要休息。”
“好吧…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记得锁好门,老楼毕竟还是不安全。”
“嗯……”
听着李穆看似随意的嘱咐,感受到那平淡话语中自然而然透出的关怀,唐漹带着几分腼腆的神色,礼节性地伸出素手与李穆一握,旋即急忙转身,轻轻掩上了房门。
娇羞腼腆的神情,全落进眼前那双清冽幽黑的眸底,李穆收回的视线往下落至自己犹有几分温热的指尖,始终噙着笑意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弯弧线,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转身离去。
浅浅的呼吸渐趋平缓,她只是紧紧倚着身后的门板,随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唐漹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了下来,原本抵住门板的身体,此时则是瘫软般地沿着背后的门板下滑,最后全身无力地跌坐于地。
这一夜的经历,可以说是跌宕起伏,丰富到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一阵的后怕。说来也怪,适才一路之上有李穆的陪伴,她的心绪竟是前所未有的安宁,但现在身处自己家中,反而有那么几分不寒而栗、细思极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