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人,最讲求的是个规矩,但这个规矩绝对不是法度,而是自发所形成的一种“官场潜规则”。
纪宁作为举人,照理说是没资格干涉衙门办差的,也仅因为纪宁是举人的身份,衙门的人不敢得罪,换了旁人,早就把纪宁乱棍打出去,绝不会低声下气说话,更不会摆桌酒宴来款待他,这是因为,衙门的人也怕纪宁会坏事。
眼看有人要过来“请”自己出去,纪宁抬手阻止这些过来的人,道:“诸位,在下就是好多管闲事之人,今天的事,还就想过问一下,不知可否到大兴县衙说话?”
书吏之前对纪宁还是和颜悦色,此时他便觉得纪宁不开眼了。
他凑上前道:“纪公子,看你也像是个识时务的人,你乃是金陵的举人,就算是解元,文名也未增加不是?举人应该是准备会试,来年争取一榜能中进士,哪有您这般,没事找事的?这京城之地,可说是藏龙卧虎,在这里求存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书吏看似说话很沉稳,他给纪宁所灌输的一个思想,就是别管闲事。
纪宁道:“如果在下非要理呢?”
“你!”书吏瞪着纪宁,道,“纪公子充其量只是个举人,而我们是官差,你不会是想跟我们硬来吧?”
“谁要硬来?”纳兰吹雪当即拦在静萱等人身前,手已开始往腰间去摸,她的长剑可就藏在腰间。
衙差一看也傻眼了,这位解元公怎么就不开眼,要跟官府的人过不去,以前不是说官绅是一家吗?难道这解元公真的跟庵堂里的尼姑有一腿?
“别伤和气!”
“噢噢,要打架喽!”
人群登时乱了起来,官差那边在动家伙,但还不敢明目张胆上来跟纪宁过不去,那书吏也在尽量维持秩序。
刘孙氏上前道:“官爷,这位举人公不识相,还不将他赶出去?”
书吏怒道:“有本事你上,这可是举人,你不想活了?”
刘府来的人也不少,本来是准备帮官差将尼姑的东西都扔出去,充门面的,但现在人是多了,纪宁这边的大老爷们也就纪宁一人,可就是没人敢对纪宁动手。
“纪公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书吏这次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开始板起脸来跟纪宁说话。
纪宁道:“很多事讲求的是公事公办,在下也不是迂腐之人,但有些事还是照章办事的好。”
“照章办事?那好办,拿银子来,我们刘家的院子,卖给这些小尼姑也可以,两千两银子,少一个子不卖!”刘孙氏嚷嚷道。
静萱身体一颤,显得不能接受,道:“之前……不是还说是一千两吗?”
“哈哈,一千两?那是以前跟你师傅谈的价,现在你师傅都已经不在了,还想一千两来买?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景,京城里寸土寸金,没跟你要一万两都是便宜你们的,就近的宅院,你看看跟这里规模差不多的,哪个低于一千两了?”刘孙氏很嚣张说道。
纪宁知道,舒安堂所在的位置,在京城中算是很偏的,靠近城门口不远不近,周围都是乌衣巷,普通百姓居多,这里也鲜有大户人家,所以地价根本就不贵。
但这里也毕竟是京城,大永朝的京城内,始终是可以避难之所,在战争年景的话,在京城始终比在地方要安全,更不用担心流民和盗寇的影响。
所以外地的大户也是挤破头想搬进京城,为的是能在天子脚下,沾沾龙气。
越是太平的年景,京城的地价就会越高,这也是百姓居安思危的结果。
静萱道:“即便是这样,那也应该是一千两啊,为什么是两千两?”
“还要加上我们太爷当初给你们建庙宇的钱呢,盖房子不要钱?这里面的佛像,当初就花了几百两银子,太爷几次帮你们修金身,这都忘了?现在太爷也不在了,你们还想这么赖着,感情是你们这些尼子一直想赖着我们刘府的人不成?”刘孙氏继续嚣张道。
书吏对纪宁道:“纪公子,你也看到了,这庵堂原本就属于刘府,现在只是物归原主,我们官府的人做事也讲求公事公办,您请回吧,免得惹一身麻烦!”
纪宁镇定自若道:“这件闲事,在下还真想管一管,大兴县衙是吧?在下愿意往县衙走一遭,好好说说此事,在衙门公堂上有公断之前,你们可是能随便办差?”
“这……”
书吏很为难。
如果舒安堂的人不上告,那这民事纠纷就算刘府单方面上告取胜,衙门可以直接来办差执行,但若舒安堂的人上了诉状,按照道理来说衙门不应该出面干涉,而要等到审案结束之后。
“纪公子,衙门只有初一、十五两天开堂,您不会这点都不清楚吧?”书吏问道。
“在下当然清楚,现在就是问你,你们是否应该离开此处?”纪宁厉声道。
众多衙差,都在看书吏的脸色,书吏这会心中也有些为难。
书吏原本就因刘孙氏“不识相”,不肯给他们这些办差的衙门中人好处而感觉恼火,他心想:“刘府让个恶婆娘出来搞事,是想省给我们的银子,现在有纪解元出来闹事,对我们反倒是好事,回头可以跟刘府的人多讨要一些银子,或者这位纪解元也能拿出银子来打通关系,我们何必出来做这坏人,得罪了解元?说不定这解元,明日里就是进士,有权有势,那我可得罪不起!”
衙门的热闹,出了名的圆滑世故,他们可不管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