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吊桥吱嘎嘎放下,庄子的大门又徐徐打开,以李青若为首,呼啦啦迎出一队人马,待过了吊桥到了玉醐三人面前,才发现这些个短打扮的壮丁竟都是女子。
长白山木帮源远流长,到李青若手中已然不知历经了多少代,只是女帮主,她是亘古第一人。
其实她之前有个兄长的,不料在她十二岁那年,其兄长病故,她成为独女,于是老帮主百年之后,只能由她接管了木帮。
起初她做帮主的时候,很多人不服气,嘲笑她是母猪戴帽子装爷们,后来见她一点点的把木帮发扬光大,那些嘲笑她的人也就甘愿臣服于她的脚下了。
还是在她父亲那一辈的时候,木帮没有帮主一说,领头人叫大柜,就是某一季伐木、放排说了算的人物,所以那时的老板不是固定的,只要你有权势有财势官道上有靠山江湖上有名望,你就可以成为大柜,网罗一些人上山伐木下河放排了。
当大柜得知某些地方有技艺过硬的木把,就带着银子到了那里,先使些老钱,所谓老钱,即替那些木把们把住店吃饭嫖暗娼赊欠的账都还清了,然后签字画押,带着他们或是上山伐木或是下水排放,因为欠大柜的钱,这些木把们就失去了人身自由,成日的为大柜卖命。
李青若父亲在的时候,做了两季大柜,第三年给别人撬走了,他心有不甘,遂起了让木帮永远姓李的念头,于是放暗箭使冷枪,把自己的对手都打败,他就扯出一面旗,上写“长白山木帮”,并自封帮主,还用银子笼络住了一些技艺好的木把投身在木帮内做了固定的头目,这些头目在山场子上,或是二柜或是把头或是爬犁头或是槽子头,在水场子上,或是头棹或是二棹或是尾棹。
就这样,木帮算是真正成立了,并规定世袭,还请了官府的公文,封了儿子做世子,即木帮未来的继承者,有钱能使鬼推磨,另外一件事,他还把当时所住的二道坎子更名改姓成了李家庄。
李青若从父亲手里接过木帮,想着自己是女儿身,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清一色的爷们,很多时候非常不便,于是让齐光和络篱训练出来一批女庄丁,这些女庄丁服饰统一,各执佩刀,俨然女兵,众星捧月下,李青若更加光彩熠熠。
老熟人见面,李青若也不啰嗦,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军能来,我这乡野僻壤可真是蓬荜生辉了。”
玉醐此时发现,那一晚大雪纷飞中的娇俏女子此时已然变得英姿飒爽,只能说着李青若八面玲珑,在各种角色中转换自如。
与此同时,李青若也发现了她,皱皱眉,笑道:“这个小马官,将军可真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巴毅晓得她话里的意思,昂首于前,面无表情道:“老张难侍弄,怎能离开马官。”
鬼才信呢,李青若当然也不会信,提及老张,她抬手摸了摸马鬃,那马识得旧主,喷了个响鼻算是回应。
踩着吊桥往庄子大门走的时候,巴毅望着面前巍峨的庄门道:“看你这庄子,不由得想起……”
方想说想起《水浒传》里的祝家庄了,及时住口,是因为《水浒传》在本朝是禁书,因为书中讲的是民众起义之事,对朝廷是种威胁,康熙下令,把此书列为禁书,更不准有满文译本,认为这本书是蛊惑愚民、诱以为恶的东西,巴毅之所以看过,还是小时候从一个街头艺人那里得来,看罢给父亲发现,立即销毁,并勒令他不准提及此书。
见巴毅没了下文,李青若好奇的问:“将军想起什么了?”
巴毅及时改口:“想起同你刚认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官宦人家的闺秀,未曾料到你一个弱质女儿家,竟是木帮帮主,还拥有这么气派的庄子。”
给他夸赞,李青若仰面道:“说来我同将军认识已有几年,苦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了。”
这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暗指她和巴毅之间的感情。
随在李青若身旁的络篱,左手牵着李青若的马,右手牵着自己的马,虽然也是紧身利落的打扮,大概是她脸上的线条太柔和了,所以看上去总有些弱柳扶风的感觉,她适时道:“帮主勿生惆怅,将军还是当初的将军,断不会变的。”
不会变?
李青若悄无声息的苦笑下,巴毅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是堂堂的达尔罕王的女儿,是朝廷册封的和硕格格,自己在蒙江这一代或许有名,在朝廷,自己算得了什么呢,只能算个草芥小民。
头一低,看了看腰间玉带上插着的短刀,这还是巴毅送她的礼物,巴毅说她不会功夫,长兵器无法运用自如,配把短刀,聊以护身。
时光荏苒于指缝间,彼此都长了年岁,少了青葱少年的意气风发,多了些沉稳和忌讳,所以,李青若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同巴毅说着不相干的其他,一路就进了庄子。
吉林将军来访,李家庄从李青若的府门口即以红毡铺地,一直逶迤到庄门口,巴毅见了,笑道:“如此兴师动众,来了莫如不来。”
见他不高兴,李青若忙解释:“将军体察民情,该当如此。”
一句体察民情,就将巴毅此次来访上升到官方,首先她赚足了面子,其次也给巴毅个台阶下,官宦微服私访,是鉴于对辖下百姓的关心,民众热烈欢迎,是表现百姓对父母官的拥戴,这无可厚非。
已然如此,巴毅还能说什么呢,边走边看,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