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如玉,润泽生凉。
前面的酒宴鼓噪仍在继续,后边的新房却是静悄悄的。
那些闹房的媳妇子们都给玉醐轰赶走了,而璎珞不知躲到何处去伤心,新房唯余玉醐和初七,看着端然而坐,蒙着大红喜盖的初七,玉醐感慨道:“臭丫头,看你平时毛毛愣愣的,不想今个如此安静。”
初七嘿嘿一笑,一把掀下盖头,朝玉醐扮个鬼脸道:“我一直憋着呢。”
瞬间恢复原形,玉醐也笑了,然后坐在她的身侧,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虽然你和达春这场婚事有些草率,终究达春那个人不错,你也算是嫁了个好男人,我这心里也好受。”
初七美滋滋的,第一次穿戴得如此奢华隆重,脑袋晃了晃,晃得一头珠翠跟着乱颤,顽皮的样子让玉醐忍俊不禁,用手戳了下她的脑门:“而今你再不是我的丫头,达春高升了,你也成了官夫人,会随着他进京的,而他又在御前当差,宫里头岂是那么好混的,你这个夫人,收一收玩心,从旁多帮帮他,他官做的好,才有你的好日子过。”
初七唯唯诺诺,无不应承,忽而道:“小姐你也进京的,咱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
她不说,玉醐甚至已经忘了那一茬,眸色一暗。
初七抓过盖头突然蒙在玉醐头上,玉醐一惊,忙拽了下来,假意嗔她:“这物事不是随便顽的。”
初七嘟着嘴道:“奴婢是想,如果今个成亲的是你和将军,大概会更让人高兴。”
哪壶不开提哪壶,玉醐心里一揪,仿佛有万千个虫子撕咬一般,忙抛开这个伤感的话题,抓起盖头蒙在初七头上:“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些无用的,我也该去前面看看,爹那个人最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我怕他支应不来,你在这里好好等着,达春就快过来了,喝了合卺酒,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以后改改脾气,好好同他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盖头下,初七哽咽着应了声:“是。”
玉醐亦是眼睛酸涩,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又叮嘱了初七几句,躇前头去了。
初七独自坐在新房,等了好久也不见达春回来,实在等不得了,又掀下盖头,猛地听见有脚步声,她慌忙将盖头重新蒙在头上。
房门咚的给撞开了,接着是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从盖头的下方,她看见了达春的脚,至她面前,达春站了一会子,她的心嘭嘭的跳,快跳出胸膛似的,垂在下面的手都簌簌的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或许称之为害羞更准确。
可是,达春最终却没有掀开她的盖头,而是倒在她身侧的炕上,不多时竟然起了鼾声。
“这个没心没肺的。”
初七骂了句,自己掀开盖头,然后使劲却推搡达春,将达春推醒之后,气道:“咱们两个成亲,你怎么对我置之不理呢。”
达春仍旧躺着,瞟了她一眼,淡漠道:“明明是逼不得已,你别当真。”
初七一愣,输人不输阵,不以为意的笑道:“谁当真了,可是扮戏也应该扮得真一些,否则皇上万岁是何等人物,一旦给他看破,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这也是巴毅嘱咐过的,达春懒懒的欠起身子,问:“怎么扮才像真?”
初七又抓过盖头蒙住自己,道:“比如你进了新房得给我掀盖头,然后夸我几句人比花娇啦,然后咱们吃合卺酒,然后上炕……你炕头我炕梢,睡觉。”
达春嘟囔一句“麻烦”,不得不起来,伸手一把拽下盖头,太过潦草,盖头勾住初七头上的首饰,将她的脑袋也拽了过来,她连声“哎呀”,气得一拳打了过来,拳头却给达春抓住,随即将她一推,她就扑倒在炕沿上,红木的炕沿硌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回头指着达春怒道:“别以为我喜欢你。”
达春却冷冷一笑:“求之不得。”
初七给他噎得无话可说,只鼓着气坐着。
这时门口有人道:“大人夫人,该吃合卺酒了。”
对于这新称呼新身份,初七还没适应,等反应过来是指她和达春,而门口的媳妇子们已经一拥而进,初七慌忙扑在达春怀中。
达春用手一推:“你干啥?”
初七挤眉弄眼的嘘了声:“扮戏啊。”
达春懵懵懂懂,没听说扮戏就得搂搂抱抱的,还抱得这样紧。
那些媳妇子们都是过来人,见怪不怪的咯咯笑着,到了跟前请一对新人往花梨木的八仙桌前坐下,其中一个执起酒壶倒满两杯酒,一杯端给达春,一杯端给初七。
初七接过酒杯,偷偷的嘿嘿笑着,心道这杯酒你喝了之后,咱们可就是将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不愿意,咱们以后也是儿女绕膝的过日子,然后白头到老,到老的时候,你闲着无聊回忆往事,那时你再跟我说当初是逼不得已娶的我,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我们已经过完一辈子。
心里得意,终究还是有点做贼心虚,见达春犹犹豫豫,她急的不行,最后达春由那些媳妇子们催着将酒一饮而尽。
媳妇子们吃惊道:“大人是要与夫人一起吃的,怎么倒是自己吃个精光呢。”
达春没好气道:“就这样了,都出去!”
初七见他脸色很差,不想逼急了他,反正下了春药的酒他已经喝了,他便有齐天大圣的本领,也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就挥手对那些媳妇子们道:“行了,我都不计较,你们啰嗦什么,出去吧。”
媳妇子们无奈,唯有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