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宣见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计,便拉他到避人之处,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楚敬连听这话,喜的心痒难挠,乜斜着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么问起我这话来?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柳敬宣道:“既如此,这里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替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门.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楚敬连听如此说,喜得酒醒了一半,说:“果然如此?“柳敬宣道:“如何!人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楚敬连忙笑道:“我又不是呆子,怎么有个不信的呢!既如此,我又不认得,你先去了,我在那里找你?“柳敬宣道:“我这下处在北门外头,你可舍得家,城外住一夜去?“楚敬连笑道:“有了你,我还要家作什么!“柳敬宣道:“既如此,我在北门外头桥上等你.咱们席上且吃酒去.你看我走了之后你再走,他们就不留心了。”楚敬连听了,连忙答应.于是二人复又入席,饮了一回.那楚敬连难熬,只拿眼看柳敬宣,心内越想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让,自己便吃了又吃,不觉酒已八九分了.
柳敬宣便起身出来瞅人不防去了,至门外,命小厮杏奴:“先家去罢,我到城外就来。”说毕,已跨马直出北门,桥上等候楚敬连.没顿饭时工夫,只见楚敬连骑着一匹大马,远远的赶了来,张着嘴,瞪着眼,头似拨浪鼓一般不住往左右乱瞧,及至从柳敬宣马前过去,只顾望远处瞧,不曾留心近处,反踩过去了.柳敬宣又是笑,又是恨,便也撒马随后赶来.楚敬连往前看时,渐渐人烟稀少,便又圈马回来再找,不想一回头见了柳敬宣,如获奇珍,忙笑道:“我说你是个再不失信的。”柳敬宣笑道:“快往前走,仔细人看见跟了来,就不便了。”说着,先就撒马前去,楚敬连也紧紧的跟来.
柳敬宣见前面人迹已稀,且有一带苇塘,便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向楚敬连笑道:“你下来,咱们先设个誓,日后要变了心,告诉人去的,便应了誓。”楚敬连笑道:“这话有理。”连忙下了马,也拴在树上,便跪下说道:“我要日久变心,告诉人去的,天诛地灭!“一语未了,只听“Г“的一声,颈后好似铁锤砸下来,只觉得一阵黑,满眼金星乱迸,身不由己,便倒下来,
柳敬宣走上来瞧瞧,知道他是个笨家,不惯捱打,只使了三分气力,向他脸上拍了几下,登时便开了果子铺.楚敬连先还要挣挫起来,又被柳敬宣用脚尖点了两点,仍旧跌倒,口内说道:“原是两家情愿,你不依,只好说,为什么哄出我来打我?“一面说,一面乱骂.柳敬宣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认柳大爷是谁!你不说哀求,你还伤我!我打死你也无益,只给你个利害罢。”说着,便取了马鞭过来,从背至胫,打了三四十下.楚敬连酒已醒了大半,觉得疼痛难禁,不禁有“嗳哟“之声.柳敬宣冷笑道:“也只如此!我只当你是不怕打的.“
一面说,一面又把楚敬连的左腿拉起来,朝苇中泞泥处拉了几步,滚的满身泥水,又问道:“你可认得我了?“楚敬连不应,只伏着哼哼.柳敬宣又掷下鞭子,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楚敬连便乱滚乱叫,说:“肋条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经人,因为我错听了旁人的话了。”柳敬宣道:“不用拉别人,你只说现在的。”楚敬连道:“现在没什么说的.不过你是个正经人,我错了。”柳敬宣道:“还要说软些才饶你。”楚敬连哼哼着道:“好兄弟。”柳敬宣便又一拳.楚敬连“嗳哟“了一声道:“好哥哥。”柳敬宣又连两拳.
楚敬连忙“嗳哟“叫道:“好爷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从今以后我敬你怕你了。”柳敬宣道:“你把那水喝两口.“楚敬连一面听了,一面皱眉道:“那水脏得很,怎么喝得下去!“柳敬宣举拳就打.楚敬连忙道:“我喝,喝。”说着说着,只得俯头向苇根下喝了一口,犹未咽下去,只听“哇“的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柳敬宣道:“好脏东西,你快吃尽了饶你。”楚敬连听了叩头不迭道:“好歹积陰功饶我罢!这至死不能吃的。”柳敬宣道:“这样气息,倒熏坏了我。”说着丢下楚敬连,便牵马认镫去了.这里楚敬连见他已去,心内方放下心来,后悔自己不该误认了人.待要挣挫起来,无奈遍身疼痛难禁.
谁知毕四海等席上忽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找不见.有人说:“恍惚出北门去了。”楚敬连的小厮们素日是惧他的,他吩咐不许跟去,谁还敢找去?后来还是毕四海不放心,命纯悫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迹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楚敬连的马拴在那里.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声吟.大家忙走来一看,只见楚敬连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纯悫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下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天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你fēng_liú,要你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
楚敬连羞的恨没地缝儿钻不进去,那里爬的上马去?纯悫只得命人赶到关厢里雇了一乘小轿子,楚敬连坐了,一齐进城